不能受得了这么大的痛苦?

“阿次,你伤得很重,我现在帮你换药,可能会吃点苦头,要是受不了,你就叫出来。”夏跃春也有些担心。阿次眨了几下眼睛以示回应,又提了提唇角,示意他们不要担心。

纱布被一层层解开,那些皮肉翻飞的伤口依然一片狰狞,夏跃春夹起药棉沾了酒精,在伤口上轻轻擦拭。阿次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是雪一样的白。消炎的药粉涂在伤口上,是刺骨的疼痛,他觉得全身的痛觉神经都在叫嚣,身上在不停的冒着冷汗,很快衣服就湿透了。他只能死死的咬着嘴唇,咬得流出血来。

“阿次,别这样,痛就喊出来。”四少心下着急:“夏院长,麻烦你再轻点。”夏跃春点点头,手下越发的小心,可即便如此,阿次还是越抖越厉害,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他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那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地方,立即又慎出了一大片殷红。

“阿次,别伤害你自己,痛得厉害就咬我!”四少费力的想掰出阿次的手,却见他在松口的时候喷出了一大口血,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竟是止也止不住的样子,鲜红的血溅在雪白的被单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阿次!”四少惊叫起来:“夏院长,阿次吐血了!”

第四十一章

灵堂内来观礼的人络绎不绝。阿次平时独来独往,并不大结交朋友,组织上的人自是不能出现,又因着是被秘密处决,侦缉处的同事为了避讳也不好露面,仅余晓江和刘云普来上了几柱香,那个刘云普看来和阿次交情不错,哭得十分伤心。余晓江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也对着棺木掉了一会眼泪。今天来的主要都是平素跟荣初有来往的,有政府的人、商会的人、平时的合作伙伴和交易对手……荣初一边泣泪应承,一边暗自担心着医院里的弟弟。一天不见,不知道阿次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看不到大哥会不会难过。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抬头望望外面,天色已经不早,看样子再过一会就可以收场了。

正想起身收拾一下,却见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人领着一队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

“荣老板,您好,在下上野勘一郎。我们松井将军听闻了您弟弟的事,感到十分难过,特意派我前来吊唁,还请荣老板您节哀,万勿伤身。”松井石根是日军此次派驻上海的大将,平时与他素无瓜葛,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来的这个上野,中文不错,而且看样子军中职位应该也不低,这个时候他们想干什么?荣初挂念着弟弟,一心想收拾好赶回医院,却在这节骨眼上遇到这群不速之客,他此时当真是如芒刺背,百爪挠心。

见荣初并没任何回应,上野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荣老板爱护弟弟之事,坊间多有传闻。我听说此次令弟是被军统恶意诬陷致死,不知传言是否为真?”上野眼中一片关切征询之意,令荣初十分恶心,但这节骨眼上却不宜惹恼他们,只能强摁住内心的焦灼与之周旋:“多谢关心。荣某自小历经家族惨案,唯有阿次这一个亲人,不料军统下此毒手。杀弟之仇不共戴天,荣某自会向他们讨回公道。”

上野点点头,慢慢踱到棺木旁,伸手轻轻抚着:“荣老板丧弟之痛在下感同身受,我们将军一直很欣赏您的才干与为人,想与您结为朋友。何况,要对抗军统可不是什么容易事,为表诚意,我们将军愿助一臂之力。”

“烦请转告松井将军,他的好意荣某心领,就不劳费心了。”即便再恨军统,他也不可能跟日本人合作,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群人打发走。

“荣老板不必急着回答,我们将军有的是耐性,日军司令部随时欢迎您的大驾光临。”上野轻轻笑道,眼睛却仍是盯在那棺木上,来回扫视着。

荣初脑中拉起了警报,以自己目前在上海商界和医疗界的地位,那个松井显然是很有兴趣想要拉拢,但他对阿次的死心存怀疑,说不定还会想办法验证。即便是下了葬,棺木将来也会是个隐患。

“荣老板,天色不早,我们就不打扰了,您多保重。”“但谢不送。”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上野,荣初恨不得立即飞回医院,但是经过这一闹腾,灵堂这边他也着实不放心。棺木就在这里,该如何处置才能万无一失?好不容易把阿次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摆脱了军统的身份,他还活着的消息一定不能走漏,尤其是对日本人!

“荣先生,这个您不用担心。”说话的是四少的贴身副官沈家平,此次也被程司令安排来上海保护四少:“从刚刚日本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希望拉拢您为军部效力,但又担心您弟弟的死只是您和军统演的一场戏,因此很有可能会再来探查。”“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不可能与日本人合作,但他们若是查出了阿次未死的消息,我会十分被动。”“没错,所以我们需要制造一场事故,让他们无从验证,方能放心。”

“好主意。”荣初赞赏道:“灵堂晚上守卫薄弱,如果有喝醉酒的黑帮混混来这里闹事撒野,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引起大火,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棺木自然也会跟着一起化为灰烬。”

“如此,日本人就是再怀疑也无可奈何。”沈家平阖首道:“此事不宜声张,您的弟兄在上海太过显眼,就让我们承军来帮您演这一出戏。”荣初闻言拱手感激道:“有劳沈副官,荣某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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