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水车薪。

张启山站了起来。

张启山的有生之年只投降过这么一回,他高高的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

日本人没有开枪,因为酒井中校说过,最开始逃跑的劳工,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坤泽的乾元。坤泽的一生中只会服从一个乾元,而乾元可以标记无数个坤泽。乾元是生来的天之骄子,所以他害怕被自己的坤泽出卖,就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逃命。酒井中校戴上他的白手套,扶着腰间的“菊一郎”款款而来。

张启山背对着他,双手抱头望着铁栅栏外的残肢断臂。

“我是他的乾元。”他说。

酒井没想到这个乾元会承认的这样爽快,甚至散发出周身的金铁之气帮助他确认。乾元与坤泽不同,他们没有主动发情期与腺体,除非被坤泽或cuī_qíng_yào诱发春潮,或者自行散发出信息素,他们可以很好的隐匿在成片的中庸中。所以酒井不明白,一个急于逃跑掩盖性征的人为何又会这样轻易的坦露身份。

张启山在缅怀自己的兄弟。他很自责,是他的判断失误,是他的决策草率,才让十二个弟兄连具全尸也无。这次逃脱的几率更小了,他和剩下的五个人大概全都会交代在这里。但他并没有半分害怕,他在心里念了句“抱歉”。弟兄们先走一步,启山随后就到。

但心底最角落藏得最隐秘的地方,却又有一丝一缕的轻松。不过是个早点死、或者晚点死的事儿罢了,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下斗的性命压在了阎王殿里。我来陪你了。

陪着弟兄们撤退,全了责任与道义;留下来坦白投降,是全了心意。

张日山,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

“明先生这个买卖,可是不怎么划算啊。”东北战区的经济司负责人接见了明楼,这个年轻的乾元从进屋开始便不介意散发出他水沉气息的信息素。日本人崇尚花道、茶道、香道,这个气息在压迫性很强的同时,似也占了个巧。

明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温文尔雅。“哪里哪里,港口于天皇有利,矿山是明家想要的产业,实乃互惠互助。更何况,东北锦绣富饶乐土,能被纳入大东亚共荣圈,实则是华夏人之幸也。”

这个马屁拍得顺溜,姿态足够卖国,经济司负责人觉得十分满意,满意到鼻下的小胡子抖了抖。

既然这个中国人愿意卖国求荣,帮助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何乐而不为?更何况明家可是在南方数一数二说得上话的大商人。他们主要的资产分布于北平、上海这些重要城市,在两区为中心的周边商会跺跺脚便能翻天。有这样一位“心脏”主动送上门来,经济司负责人觉得今天自己可以在阳台上挂一个晴天娃娃。

“热河与辽宁几个临海港口负责人一直十分倔强,如果明君可以替我们谈下来,我大日本帝国必有重谢。”

“嗳,村正先生客气了。明家在北方的生意,还要仰赖皇军的扶持。我不过一介商人,所做也是审时度势、顺应局势。”

港口与矿上的交换协议很快达成。

热河卓索图盟的军事基地计划,暂停实施。

天际擦亮的时候,张启山被关在了日山身边的木笼里,那是日本人连夜赶出来的木笼,杀一儆百,顺带炫耀他们同时抓到了一对儿乾元与坤泽。小日本们总喜欢炫耀他们其实没有过的力量,他们管无能的暴力叫做“强大”。

张启山却觉得这个位置挺好,视野还不错,可以看到他的小日山。

少年已经昏迷了,失血过多或者无心求存。打从张启山再见到他时他便再也没睁过眼,他的头发面容上都盖着霜雪,如果不是胸膛轻微的起伏,大概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但他只能死在自己手上。

张启山摸索出衣摆中的刀片,乘着日本兵没注意时默默捏在了手里。乾元死的时候与坤泽的标记会断裂,造成巨大的痛楚,健康的坤泽会大病一场,随后获得“自由”。而体虚衰弱的坤泽因此殒命,自然也不在话下。张启山自诩并不伟大,不仅不伟大,还霸道的可以。刀尖舔血二十五年,临死还玩起了殉情。但如果必须要死,他想日山也绝不愿意死在日本人手里。锋利刀光映着跃出地平线的太阳,反射出锋锐且刺目的光线。张启山正要冲着咽喉一刀下去——

“报告——紧急军令!”一名日本兵策马飞奔进了劳工营。“司令部下令,此处停止的一切工事,释放劳工!”

马匹从远处绝尘而至,身后是一辆奔腾军用的越野车,越野车内正坐着明氏兄弟。

第二十三章

张日山只觉得自己像是从万重的冰窟中爬出来。冷,透彻心扉的冷;还有疼,爬上来便是沁入骨髓的疼。他很想就这么沉下去,但他心底总还记挂着那个人有没有逃出去。家主、大少爷……

“哈啊——!”

“日山?”阿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日山从连篇的困顿中拖拽出来。接受了o性征素能将信香控制良好的乾元俯身轻轻拍了拍这个弟弟的面颊,温热的手掌贴于对方额头,试探着高烧退下去多少。

被褥里全被冷汗浸透。

日山慢慢睁开了双眼,没想到会看到数年未见的阿诚哥,他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嘴唇嗫嚅的动了动,却出不来声。

阿诚最是懂得疼人,他眼明手快地托着他的腰背扶人坐起,在少年的后腰上垫了软枕,这才起身去倒了杯温水,试了下温度凑到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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