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的不怒自威,让日山惶然,本能抬眸,却又有些惊慌地拢回视线,他甚至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张启山的膝盖以上。“……是。”
他该死。
张启山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关注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忽然反应过来,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种视线是与生俱来的恭敬,只是他在确认张日山的sub属性之后,却并没有切实将他当成一个来说是一种极端的不负责。是的,每个sub都有问题,sub之所以是sub,就是因为他们在幼年到少年期的经历与家庭环境,铸就了他们并不完整的人格:或偏执,或张狂,或自卑,或是不信赖,不一而足。而他们需要一个dom,就是因为需要找个处所来保存他们无处安放的灵魂。
可他认知到了日山是个。
甚至可以说,他行使了do的义务。最初是因为偏见,后来则是因为把家族吃人规矩的恶行责任强推在日山身上,甚至总想着如果不跟自己,他能有更好的出路。但日山早已经认定了他,所以才会向往、渴望、崇拜,又唯恐他嫌弃、厌恶,乃至于连触碰和注视都不敢了。张启山的喉结滚动了下,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日山,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愧疚”……
但他不能让少年站起来。
抱在怀中拍拍哄哄、揉揉宠宠绝不是ds之间的相处模式,甚至只会让自卑到极致的少年更加不安——张启山怎会看不出日山这一跪,是存了死志?可在他眼里日山并没有犯任何错,不但没犯错甚至有功,可少年却坚定的认为自己罪无可恕。所以单纯的解释与宽慰不仅不能让他释然,恐怕还会令他觉得敷衍与怜悯。
他需要的,是他“严苛”的重视。
张启山倏尔想到许多年前自己与日山的交集,那些状似戏谑却凶狠的捆绑与辱骂,却反倒让对方放松乃至喜悦……那是他的天性,也是自己的。
他的心里一空,一痛,又一满。仿佛一个一直认为自己晕血的人发现了真相,他并不是晕血,而是见血无比兴奋。
于是张启山负手背立,三分厉色七分疼惜的试道:“那你觉得,家主该怎样惩罚?”他没有用“治罪”,而是用ds关系中特有的“惩罚”。
日山的呼吸骤然停顿,细微的汗毛自后背倒立,惊惧却安心的感觉自骨髓中滋生。他是害怕惩处的,却又期待责罚,大少爷肯责罚自己,而不是治罪,是不是表明,自己还有救……?
“别提出鞭笞三十,罚跪五天的量刑。不切实际,你现在的身子也吃不住。”张启山缓缓地说,他观察着日山的反应,发觉自己这样的严厉果真让他好受许多——不是声色俱厉的呵斥,也非冷淡疏离的漠视,而是高压的束缚与关注。
束缚他的自由,折断他的羽翼,却让他只能在自己限定的领域内翱翔。生来戴着枷锁,却依旧向往自由。那么枷锁的铁链,还是抓在自己手中吧。
果不其然……
“一切都请家主定夺。”日山颤抖了下,或许因为伤势,但更多是因为张启山的话。他不是痴子愚鲁,自然听得懂张启山潜藏在严厉话语中的爱护。他只觉得肝胆俱颤,这样的自己还值得家主的爱护么?大少爷,真是再好也不过的人了……
可是,他不配。配不上家主的好。
张日山是来求死的。他知道那些弟兄与平民都是死在日本人的枪炮之下,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他并不是推诿罪责之人,所以心里再是舍不下家主,也明白自己是万万配不上家主了。更何况,家主自他年幼起就对他无意。继续执着下去,也只是害人害己。如果、如果家主姑且不想取他这条贱命,就请……
“还有别的么?”张启山诱哄着少年,希望他能对他说出心里话。
少年确实说了,或许人在发烧的时候比较容易流露真情。日山低低喘息了下,以手撑地稳住摇晃的身体:“家主……若是、不弃,能否允曰山作为下人,长随身侧?”
张启山怔愣原地。
日山却在此时慢慢将身子俯低了下去,虔诚的对着张启山叩首。“希望家主可以…答应。”重伤的身体跪不稳,却以头抢地,竭尽忠诚。“曰山的身体,已经……不能、有孕了。”他就这样吐露出了对于一个坤泽来说最残忍的事实。“还被鬼子…碰了……”他的嘴唇抖了抖,是,确实只是不轻不重的摸了几下,可他的大少爷值得最好的。“家主夫人之位曰山不敢窥伺,德不配位,有心……让贤。”他说到这里心头明明泣血,却又生怕他的家主将他彻底丢弃了,甚至歪斜着向前爬了半步,战战兢兢地跪在张启山脚边。
“希望家主成全。”
张启山面容上的血色褪尽,他觉得讽刺。自己刚刚想明白心意,想要娶他。可是明楼说的对,他已经给了日山一个在灵堂边的“洞房花烛”,难道还要让日山在自己身负热孝时下嫁么?不合适、更不尊重。而且日山也不会信了,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表明心迹,忽如其来在劳工营的事件之后求娶,恐怕是个人都得掂量掂量这是“喜爱”还是“感动”。
其实张启山也不完全分得清,或许喜爱和感动都有,甚至他们之间还存在更多的东西——他对日山从来都没有壮怀激烈的热忱,他们相识在一个充满桎梏的家庭中,因为条条框框的族规万分痛苦地结合,却又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