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依言舀来一只,尝了一口,几乎立刻便爱上。鱼丸外层鲜甜弹牙,内层肉馅酥软而不腻,汤色澄清如水却又味道浓郁,是福州的名菜。林平之微笑着,幽幽的说:“刚才嘴馋,没等你回来便偷偷吃掉了一只,真好吃,就像我妈妈做的味道。我妈妈不会做饭,因为我喜欢吃,跟家里厨子学了好久才学会……那时候,我还小,一次能吃好几只。现在总是一动不动,连饭量都变小了。”
令狐冲温温的说:“你喜欢吃就比什么都好。”用筷子搛了一片香糟鸡片,仔仔细细的给他喂在嘴里,笑问:“这个喜欢吗?”
林平之低低的说:“喜欢。”他慢慢地咀嚼着,淡红的嘴唇合得紧紧的,随着咀嚼慢慢地抿紧又松弛。令狐冲忍不住凑过去吻他,好像总是亲不够。
他怔怔的被亲吻着,等到终于分开,令狐冲用手整理他拂到脸前、有些乱了的发丝,他忽然问:“我总是这样絮絮叨叨的讲小时候的事,你是不是厌烦了?”
令狐冲柔声说:“我喜欢听,怎么会烦?我真希望老天爷给我机会能出现在你小时候。要是能重新来过,我……我愿意当初去福州城外开茶馆的是我,让你遇到的那个人是我。”他说着,倾身过去,两个人额头相抵。他低低的继续说着:“要是我不愿意听了,那是因为舍不得你总是想起那些伤心事。要是那时候我在就好了,要是那时候我能陪在你身边……”
林平之慢慢地把脸埋进他胸口,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被太阳晒得浮在半空的干燥的尘土味,热辣辣的汗味,还有他独有的那种属于男性的、强烈的味道,以及丝丝缕缕的香味……他喃喃的说:“太晚了,太晚了。”
他的声音非常模糊细微,几乎不能分辨。令狐冲低下头亲他的头发,说:“是,我知道自己明白得太晚,可是我们还有一辈子,是不是?”
林平之忽然说:“师哥,带我回福州去,好不好?”
令狐冲轻声问:“怎么了,这里不好么?”
“我想家……”他的声音发颤,“我想回家,那里还有我的家。就算没有家人,那里也是我的家。”
令狐冲有些虚弱的叹口气:“我不是你的家人么?跟我在一起也是家。”
“你有妻子,”他颤声说,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我不想跟人分。要么你跟我走,完完整整地属于我一个人。要么你放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一点都不要。”
令狐冲顿时心烦意乱起来,说:“这些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林平之声音温和,话语却很尖锐,“今天晚上之前就得说,不然你怎么告诉我你不能陪我睡?告诉我你要陪你妻子,还是告诉我你厌倦了我,再也不想跟我睡了?”
令狐冲愣一愣,说:“你知道了?”
林平之有些讥讽的笑了:“我当然知道,这里所有的下人都去迎接夫人了不是吗?有人对铃铛说,夫人回来,老爷就不要我,也不要她了。铃铛吓得直哭。”
令狐冲怒道:“什么人那么无聊对着个孩子胡说八道!”
林平之淡淡的笑,说:“无不无聊,都是实话。”他慢慢地举起软垂的手吃力的抚摸他的脸,低声说:“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怎么样,都不要恨我?”
令狐冲怔怔的说:“我怎么忍心恨你?”
他凄然微笑,说:“你夫人站在窗外很久了。”
令狐冲倒抽一口凉气,跳起来,转过身,就看见他妻子。天气热,总不可能不开窗户,他妻子就站在窗外,木然看着他。
梅庄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园林。西湖边、孤山侧是不可能有太大的地方建一座庄园的。它有一座宴客的正厅,三个不规则的院落,角落里有两座小楼,一座依山,一座则十分轩敞,连接戏台。正门外就是自家的游船码头,所以庄子里没有修建大的水面,只有窄窄的水渠用青石砌就,环绕成各种秀美的形状,清澈的水引自西湖,流回西湖。
盈盈沿着那窄窄的水渠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渠里的游鱼。鱼的世界多么安静,多么好。一定没有任何烦恼。
天气很暖和。蔷薇花沉甸甸的压着枝子,快要接近水面,引着许多鱼儿聚集,争先啄食水面上花儿娇艳的倒影。然而那不过是个影子罢了,多么傻的鱼儿。盈盈在一块低矮的湖石上坐了,伸手攀一支蔷薇枝,拈碎了花瓣与花蕊,抛向水面。
可是那些傻鱼儿视而不见,仍然在啄食着永远无法碰触的花的虚影。
昨天晚上她没放令狐冲回卧房。她也一直没有跟他讲过半句话。讲什么呢?讲他一直苦苦追寻又一直不能如意的爱情,讲他对他们婚姻的看法,还是讲他为什么爱上一个最不应该的人?她什么都不想听。她也不想对他说话,既不愿意对他发脾气,也不愿意对他哭。过去十几天她风尘仆仆起早贪黑的赶路,为的只是快点回家来见他,现在终于回来了,等着她的却是这些……大概她有足够的理由愤怒或是伤感,但事实上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她房里有聪明伶俐的丫鬟,告诉她姑爷昨夜睡的是书房,没有去浮影小筑,浮影小筑也没有派人去请姑爷。丫鬟的话有些得意,又有些恶毒:“那个主儿想必是怕了,他手脚都是断的,又瘫又瞎,要摆布还不容易么?”
她冷冷的看看丫鬟,她就不敢说话了,所有丫鬟都不敢说话了。这些无知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