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新至上海,并不了解情况,带着筹措来的一万三千多元交给顾顺章来筹集军火。顾也确实厉害,通过种种社会关系筹到了不到两百杆枪。周先生计算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够,便联系了明楼,约在这里。

“钱的事情,不必担心。”明楼摆摆手,“如果只是几千块,眼下我拿的出来。”

“这么大一笔钱,令姐不会生疑?”

“我手上如今有一个厂子经营不善,走折旧成本出掉,账面上漂亮一些,短期内问题不大。大姐精明,瞒不长久,不过真等她发现,花了也花了,只说出去花天酒地了,她也最多家法伺候。”说是如此,明楼心想还是最好能免一顿打,“只是如今这上海要钱容易,要枪难。先生可有什么可靠的渠道?”

“有一个渠道。”周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时间地点,“这是我们另一组组员提供的渠道,是看着大势已去决定最后捞一笔的军警,一共二十二杆枪。”

“军警的枪,摆设吧。”明楼皱了皱眉头。

“聊胜于无,总好过叫同志们拿血肉去堵。”

“我明白了,今晚我就去与他们接头。”明楼道,“需要带人么?”

“那边要求你一个人开车去,直接在码头交易,钱给了他们,他们当晚立即走。”

“只我一个人去?那边搭线的不用和我一起?”

“我们有一个同志会同你一起过去。今晚九点他会在老地方等你。”

“好。”明楼点点头。

周先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并没有吃什么就走了,明楼留下来接着喝了点酒。清酒度数浅,不过饮上一点,点到即止,却也足够壮胆了。

“咚”得一声隔壁的包间传来一声闷响,许是有什么被撞翻摁倒在地上。隔断是木框布面,厚实得很,不像有些日本馆子,净拿些纸糊。明楼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留下疑心,便取了随身的一柄小刀割破了厚厚的隔断,只留下一条小缝。透着那缝看过去,却是一个摁着另一个,在做些非礼勿视的事情。

明楼本不打算接着看,余光瞥见一个被扒下的军服,心头一凛。被压的那个并不怎样乐意,却也不敢反对的样子,只抓着翻倒的桌角求那个人别在这里。明楼看得清楚,知道是军队里常有的强迫之事,十分恶心,又微觉异样,似乎又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那边的兽行持续了不知多久,明楼也看不下去,只道是个巧合,便不再理会。

三月初的码头还有些冷。同他一起的是个工人,就在这个码头上班,对地形十分熟悉,负责开车和策应。

军警的代表准时到了,也只两个人,显然是谈好的。剩下的人在后头货船上,他们不放心,怕这两个拿了钱私吞了,便在左近盯着。

“枪带来了?”

“这儿。”军警拍了拍身边的一个木箱子。

“打开验货。”

那人同意了,低下头去开那木箱。啪得一声被一枪击毙在木箱子上。明楼条件反射地抱头一滚,躲到边上的一堆木箱边上。

他们中伏了。

明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夜色里那只货船蓦地开船了。岸上活着的代表反应很快,把人拨开,想从木箱里摸出一把枪,却也被一排暴风骤雨般的扫射击毙在当场。亲见两个人死在眼前让明楼有些慌了。他听见上头有人跑过来,听见有人下令:“包围现场!一个都不能放过!”

心下登时雪亮。这群军警里出了叛徒,将他这些想一起金盆洗手的兄弟告发了。如今军队派了人来,要截住这批人,连同前来交易的他们,一并解决。

我要死在这里了。

明楼忽然感到绝望,血液都冻住一般。他不敢探出头去找路出去,只等着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后悔的感觉,满心里居然只有些懊丧今晚没有回去同他们吃最后一顿晚饭。

“跟我来。”同来的工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他的身边,叫他升起生机与恐惧。

跟着他,在漆黑夜色里的货堆间猫着腰穿行。明楼追着他的影子,直到他被一颗子弹了结在面前。

甚至都没有给明楼反应的机会,他就咽了气。立新从拐角的影子里踏出来,望见了明楼。

几乎只是一瞬,明楼就被他一枪托砸到了地上,倒在他的军靴边上,模模糊糊地听见他说:“有两个人从那边跑了,你们两个追上。我去那边清理。”他登时明白了立新的用意,闭着眼睛装死。

他感到领子被拽着,在地上拖行,丢进车里。

又不知过了多久,立新打开车门,爬进车里来。

“你是真不想活了?”见明楼还倒在后座上迷迷糊糊地,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只叫他眼冒金星,扶着脖子坐起来,“起来!你是回家去?还是到哪里去?”

“找个酒店吧。”明楼揉了揉被枪托砸伤的地方,不愿告诉他事成之后集合的地点。立新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哼了一声道:“你不想告诉我,还以为我不晓得。我如果什么都不晓得,你现在早就是个死人。”

他生气得很,说话颠三倒四的,明楼也听不明白,只感觉这事情是有转机的,便望着后视镜里一双凤眼道:“你似乎有门路可以弄到枪。”

“你还想作死?”一双凤眼差点气得竖起来,“自己趁早去和阎王爷报到,别说认识我!”

“如果不是真的需要,我也不会甘冒大险。”

“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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