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瞪瞪地走过去伸手拿吐司,明楼瞪了他一眼道:“去洗澡,一股酒味。”
“哦。”缩回手来,晃进卫生间。
花洒临头的时候他也感到大难临头了。
我昨晚上是不是全都招了?!
惴惴不安地在里头磨蹭了半天,出来看见早饭被明楼吃掉了。没饭吃的不满叫他心神平静了些,道:“那不是我的么?”
“磨蹭那么久,以为你不饿。”明楼折起报纸,“再叫一份吧。”
“没事儿……反正还没饿。”他试探地看了一眼明楼,“昨儿吃得太多了。”
“戆头。”明楼笑笑,指了指边上的一个盒子,“去拆吧,圣诞礼物。”
“我忘了给你准备了。”阿诚走过去,是套新衣服。
“欠着。”明楼回头看他把那套新衣服拿出来,“其实我本来也没准备,看你臭烘烘的,叫人出去买的。圣诞节找家开门的店还真不容易。换了吧,等下我们去看车。”
“车?”阿诚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打算买车?”
“我还想买房子呢。”明楼道,“差不多抄底了。”
阿诚咂了咂舌头,把衣服换了。尺寸正好,也很暖和。
他过脑就忘了。也好。他也要过脑就忘了——总之先从脑子里过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明楼在楼顶上一边收拾放完的烟花炮筒一边答允了他今年过年回上海去。过了一年阿诚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明楼还记得。踏上上海的土地时他整个人倒有些恍惚,仿佛做梦一般。
正巧国强也博士毕业回来教书,大家约在南京吃顿饭。
正值年下,大家都还忙着走亲戚。明楼和阿诚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国强还是到车站里还接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已经开张的小馆子,里头就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五个人,国强如今可称一声钱先生了,连招呼的也认得他是对面学校的老师。明楼笑着对阿诚说:“阿诚啊,你说今天是不是要叫钱先生买单?”
“我看有理。”
“几年不见,好好的小孩子跟你学坏了。”国强写了几个菜,倒难得没反对。
说起在美国求学的苦,国强信上已经同他说了很多,见面倒是只讲美国的电影明星了。说哪儿都破,就葛丽泰嘉宝的海报光鲜。
“你还知道嘉宝?”明楼挑了挑眉毛,“出国是长见识了。”
“我还知道阮玲玉呢。”国强争辩道,“我知道的电影明星肯定多过你。”
“国强哥,你还是话不要说太满,我们在巴黎看了不少电影。”
“不夸张地说,美国上过什么片,南京上过什么的片,我都看过——陪夫人——唉,跟你们这种没结婚的说了也不懂。”
他说得十分得意,大有我有老婆你没有的意思。
阿诚十分不服,不过菜上来了,先不计较。国强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肉,蘸了醋,又对阿诚道:“这家这个冷盘味道特别好,你吃。”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看向明楼:“说起来,这馆子还是你推荐给我。”
“是啊,学校附近的馆子都是我发掘的。”
“吹。还有孙瑞啊!”
“那小子现在干嘛去了?我写信他都不回。”
“生意做到南洋去了。我前几年在香港开会的时候见过一次,肥得不行了,不过是有钱的。”国强道,“一二八的时候,捐了好多钱啊物资啊什么的,还捐了飞机上了报纸,你没看到?”
“那时候我在国外,没看到。”明楼笑了,“他从来是仗义疏财的,所以说是咱们院的小孟尝啊。”
正说着,上了一道红烧肉,油光水亮。明楼指着那菜瞪了一眼国强:“谁点的?口味这么重?”
“你喜欢吃我才点的。”
“你喜欢吃这个?”阿诚忍不住看了一眼明楼,有点不敢置信。
“我不喜欢啊。”明楼摊手道,“你看我们住了一年家里都没上过红烧肉啊。”
“那你每次打包红烧肉回来给我们做夜宵,说丢了可惜。”国强道,“我还以为你爱吃,才每次都点呢。”
明楼忽然想起来谁爱吃红烧肉,顿了顿道:“不是我爱吃。曼春喜欢草头圈子、红烧肉,但是戳几筷子又说怕胖,我又不怎么吃那个,丢掉可惜,看你瘦,送你补身体。”
“你跟那汪小姐后来到底怎么回事?”国强想起来后来汪曼春跑到他们宿舍来找过明楼,当时明楼已经出国了。
还没等明楼说话,阿诚开了口:“你们俩都不爱吃是吧?那归我了!”说着戳了一大筷子夹到碗里来,咬了一口烫到了舌头。
“没人抢你的。”明楼给他匀了一杯温水。
“你……你看后头那边,靠窗的……”国强本来在笑,突然变了神色,冲着窗口使眼色。
明楼和阿诚顺着他的眼神回头看去,没出正月就一个人坐在窗口喝闷酒的,竟然是汪曼春。
阿诚认出是她,下意识地看了明楼一眼,却也正好碰上明楼扫了他一眼。
“……你……你看我干嘛?”阿诚忽然结巴起来,回过头缩起脖子,“你前女友……跟我没关系。”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曼春猛地扭过头来。
明楼为他们的重逢想过一些情景,多数都很尴尬。却从没想过能这样平静。他看着那个女人,她的风衣,她的卷发,她手里的酒杯。他以为自己会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并没有。他们的所有往事,他都记得,然而正是因为记得,所以更加平静,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