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什么,我有话问你。”阿诚敛了笑容,坐下来,“明台这个性子你也知道,但也没这样动气过。你是因为我们的事。”
明楼坐在他身边,沉吟半晌道:“你说的对。我觉得自己是因为他半途而废生气,实际上我也知道是因着咱们明家现在只有他……可他偏偏又不争气。”
“世道这么乱,我们生死不顾,不就为着即使有人不争气,也能好好像个人一样活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由自主地低回起来。明台见过惨,那是在书本上,隔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陈旧霉气。他们见过的,确实这乱世里努力活着,却连像人活着一样也做不到的人。
“我只盼他做个富贵学者,一生衣食无忧,我们也算能同大姐交代了。”
“他还小,会懂事的。”
明楼不置可否地笑笑,又叹口气:“刚来法国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三个最后都留在大学里了。然后我就又希望你们两个离那些事情远点,谁料你又牵扯进来,如今,也是只好全寄托在明台身上了。”
“时局如此,由不得你我。”阿诚拍了拍他放在膝上的手,“再说,你这条路这样辛苦难走,我陪着你不好么?”
“好。”明楼毫不犹豫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他倾身去吻了吻他的唇,仿佛缔结一个暗夜同行的契约。
“大哥……阿诚哥……”
该死。香港,决定了,明天就给港大写信。立即给我滚到香港去。
第24章 因恶劣天气被困在家里
上海这雨下起来,烦也烦死人了。
周末本来约了人出去听戏,如此也只能窝在家里做戏。明明就一个观众,这戏还得做个十分。
人坐在对面,他坐在这里,他这里看着报表文件,他那边算着明细进账。这一季度上海债市简直是惊涛骇浪,他对着报告在白纸上写着点什么,又杠掉了,又列了几个讨论点,等下叫阿诚拟一个会议安排,周一开会来讨论。
手边放着桂姨熬的一碗驱寒的姜茶,却未动分毫。且不说他本来就讨厌姜茶这东西,但是做姜茶的人就让他头疼。因着这人在家里,真是浪费了无数的时间来演戏。
他抬头看坐在那边的阿诚,灯光从他的侧面打过来,细致地描摹出他侧影的轮廓。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着文件和报告。
真是无聊,好好地在家,这样勤勉做什么?他把钢笔的盖子旋紧,另取了铅笔来,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堂堂明长官之前其实是离开了横纵轴与数据不会画图的人,就是要他画个圆,也像是个蛋。他们那次因为大雨被困在le--l,出不得门,也是觉得无聊,阿诚才教他画些素描。虽然是画廊的常客,不过明长官出现在画廊里,脑袋上就写着“金主”二字,离艺术家气质可也差了太远。只是买得多了,自然眼光也好, 不画画的时候,倒能说出些一二三四地糊弄别人。
他对着阿诚的侧面开始画像。先画了个脑袋,在按他说的比例,画了身形。似乎画胖了些,不过他觉得阿诚确实太瘦了些,该要胖点才好。脑袋也略微大了些,不过怕是擦了就再画不出这个合适的形状,勉勉强强地也就算了。桌子好画,方方正正的,反正没人盯着,明长官作弊心虚地拿尺子画了,感觉有模有样。在五官和手中纠结了半天,似乎是觉得手的难度低点,就先开始画手。
手还是难画。阿诚的手最好看,很白皙,手指长得有些过分,又细得十分斯文。他喜欢吻他的手指,从透明的指甲盖开始。如果把他们含在嘴里,阿诚就脸红。用舌头缠绕戏弄他的指肚,阿诚就要骂他作弄人了。然而这明显超过了明长官的绘画水平,他想得太多,画起来却怎么看怎么拙劣,难及那双手的万一。更别说那只右手正握着钢笔,随意地团成一个好看的形状。这可都是他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明长官十分得意。阿诚一开始写字的时候,握笔姿势不正确,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那可都是他握着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他知道秘书处小姑娘私底下都夸“明先生的字好看”,心下觉得他们十分有眼光。
手画不好,不画了。先画脸。
脸上这眼睛最难画,那就先画嘴。不不,嘴也难画。先画鼻子。
阿诚的鼻子长得很有特点。有一次冬天他们在院子里玩,明台躲在暗处扔了个雪球出来,正中他的鼻子。一坨雪在脸上崩开,鼻尖都红得透明了,像画报上的小耗子一样。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画得鼻子还是满传神的,但又手痒地在脸上加了三根须,真化成一个松鼠的样子。
“你在画什么?”
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居然不知道?
阿诚没等他回来,扭过半个身子,打量起他的那副速写,一脸嫌弃道:“我啊?”
“你啊。”
“我腿哪有这么短,你这比例都不对。”
“你坐着嘛,我角度问题。”明长官所有绘画技能约莫是全点在为自己辩解上了。
“那……这、这胡子。你画的耗子精啊?”
“我发言稿你写完了?”明长官把一本书盖了上来,挡住画的内容。抓起报告劈头甩了过去,“这叫写完了?我看你是越来越会敷衍我了。”
这话说得语气不善,桂姨也只好僵在门口,不知道这两人又因着什么吵了起来。
“那我重拿去改。”
“去改!改不好,周一你去给我发言,就拿你那狗屁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