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狐之梦

娘亲对惊蛰说过,像他这般克死一窝兄弟姐妹降生于世间的种, 多半是命里带煞, 这辈子活不容易。

然而娘亲没有告诉他的却是——像他这般如此多舛却还命硬的, 多半会克死亲人,但凡是他爱的人, 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所以,母狐将他养得稍微大些了,便远远地躲离了他, 能不见便不见他了。

惊蛰自幼便与母亲不亲, 后来母狐产下的几窝小崽子, 也各奔东西南北,远走高飞, 只一只名叫十七的眼睛是瞎的, 走也走不远, 需要人照料, 他便闲来无事就叼些好吃的去看他,时间久了, 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直到他渐渐长大, 也知情事的滋味,与山野间一只母狐相恋。

相逢的那个春季月圆花好,而所有的血腥与仇恨, 似乎都是从那一年山谷中蔓延的清淡的花香开始的。厄运总是喜欢以诱人的方式在前路布下陷阱,越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越是丛生着危险的陷阱,一脚踏入,万劫不复。

那只母狐的毛色不纯,白色里面掺着点杂毛,名字也不曾有,因总是喜欢去喝清晨树叶间的露水,惊蛰翻了人的诗集,给她起了个名叫采露。

采露不够聪明,但是本性善良,时常在山野间追着蝴蝶跑,可她修为不够,既不能化形,也不能腾云,末了,总是只能仰着头看那蝴蝶翩跹而去,发好一阵子呆。

惊蛰时常告诉她,不要往山外跑,一旦出了这山野,外面便是布满了猎人的陷阱,若是被人抓了去,要被杀死的。

那时节狐皮贵的很,因为曾有猎人在这山里抓到过一只大狐狸,毛皮足足有正常狐狸数倍大小,因而有不少猎户在这附近驻扎,但是也知道深山里有些厉害妖怪,不敢走得太近。

须知妖最开始修炼的时候,并不会什么法术,也只能让自己不死,只是寿命比普通兽类更长而已,比起人的刀剑与毒|药,依旧是要弱得太多。

采露对惊蛰说,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也得以修成人形,那也要学人海誓山盟,永不离弃。

惊蛰便许她明媒正娶,结为夫妻,成亲的时候,要这山谷里所有的走兽飞禽都来见证。

那个春天,各色的花束开遍了山谷,将整个山头都染作锦罗。

可是,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夏日也一闪而过,如同天边的飞鸟,只留下了片飘零的羽翼。

一旦秋天过去,冬天很快就要来了。

对在山下驻扎的猎户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都是为了狐狸的毛皮而来,本来在这里驻扎半年想要捡块宝贝回去获利,却一无所获,一旦到了冬天就将大雪封山,住下去都困难,别说抓什么野兽了。

猎户们出入更加频繁,惊蛰也越发担心起来。

采露总是跑得太远,这让他很不安。

惊蛰对采露说:“这些猎户无利不起早,如果抓不到大猎物肯定不会离开;若是抓到了大猎物,明年便会有更多的猎户来,我们迟早要遭殃,不如我趁他们都去打猎的时候,去他们家里抓几个零落在家的孩子,久而久之这边就会传开山里有吃人的妖怪,就都不会来了。”

采露不忍心,对他说:“若是有一日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忍心看他们被人抓去呢?猎人虽然坏的很,但是孩子总是无辜的。”

惊蛰说:“我也不想对那些小的下手,可是猎户们都带着刀剑,你我现在修为尚浅,打一两个尚可,他们成群结队地活动,如何能偷袭得手呢?”

采露依偎在他身边,说:“那我们躲远一点,就好了。”

惊蛰依旧是担心:“我还是叼几个孩子来罢,就给当你补身子的了。”

采露生气地说:“可是你这样做,和那些吃小狐狸的猎户又有什么区别呢?”

惊蛰只能不再提起这件事,虽然这件事就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挥之不去。

他和采露商议后的第二日,采露就消失了。

惊蛰起初只以为她在和自己闹脾气,便去他们常一起相会的地方寻她,可是找了又找,找不到她的影子。

他担心采露是被猎户抓去了,可是他去看了那些陷阱,发现最近猎户的陷阱里什么也没捕到,放心也不是,担心也不是,四处找了好几天。

直到最后一天,他听小溪里的一只鲤鱼说,前几日那猎户的孩子在这溪水里大闹,因水流湍急,被冲下了山涧去,在山涧下的深潭里险些淹死,被采露救了上来。

采露见他发烧得太厉害,便趁着夜深,把他叼回山下的村落里去,想这样他能得救。

惊蛰预感不好,便不顾一路丛生的荆棘,跌跌撞撞冲下山去,在深夜冲进那猎户家里一户一户地寻找,也不顾他们拿着火把和刀戟,直到找到了其中一户猎户家里悬挂的崭新的白色毛皮。

那骨与肉早已在火里烧成了灰烬,不是被人屯咽下肚便是被丢进了阴沟,只那血渍干涸的毛皮挂在外面,准备风干了以后卖上一个好价钱。

恋人熟悉的气味在初秋微凉的风里蔓延,他试图抱住那身熟悉的皮毛,却只触到了死亡冰冷的气息。

她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她只想救那个溺水的孩子。

他们本就是山野间的走兽,对善恶,哪有什么分明的界限。

惊蛰修炼了多年,法术并不是不会,只是用起来不够娴熟。

他将采露的毛皮抱在怀里,看着那些在惨淡月色下惊叹着围过来的人们,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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