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落下,帘子掀开:“我的舞,跳的可好?”
眼角缀桃花瓣,唇漾粉水晶色,长发绾上数圈,钗环簪笄一样不缺,繁丽的恰到好处。白绸衣紧裹,露出一节柔韧如蛇的纤腰。无数五彩纱带绣在衣上,旋铺在罗汉床,更长的垂下地上。
那张脸,早不是舞姬的普通容颜。
“冰块秋放你过去,该是有实力,那个爱刁难人的你也过了,嗯……我该怎么考你呢?”
越彩采翘着手指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无论做什么,只要让我高兴了,就放你过去,如何?”
伏青主认出她时,就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此刻又百分之百的肯定了这种感觉……
沉默一会,道:“越姑娘美如天仙,绚丽之极,实在令人动心。”
“你是说这句话的第一千零一个男人。”
“姑娘智计超凡,卧身边在下尤不知,实在令人佩服。”
“你哪有佩服我,你在偷偷的骂我。”
“姑娘武艺惊人,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仰止。”
“这点你不说,我也知道啦。”
如此再三。
………………………………
伏青主轻咳两声,叹道:“越姑娘,你好难伺候……”
越彩采转了眼珠,吃吃的笑了,忽然纤腰一款,下了罗汉床:“既然如此……我便让这一回,只要一亲公子芳泽——如何?”
伏青主的表情很复杂。
如果她是说“只愿被公子一亲芳泽”大概他已经走在出门的路上了,但越彩采的话,令他感到不是在那啥那啥别人,而是被别人那啥那啥。这一点,足以令他忽然的,就很正人君子起来。
纤腰贴上身子来,灵活一转,又到了背后。柔软的手搂上颈项,含着捉弄。
轻叹一声退开,真信了她的话,不是十九式天魔舞伺候,就是自己小看了自己。
“姑娘觉得姬阁主如何?”
他忽然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伏青主淡淡笑了,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佩服而已。”
“姬阁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世的却不止是这一点……在下以为,世上难得之事,莫过于通情达理。”
“有时候,自己不懂自己,别人也不懂自己,事情发生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恰巧遇到了,既不对你苛刻,也不对你放纵,只是顺其自然的,按情理走下去,久了,自己便懂了,随后学会了他的通情达理。”
一个在青楼中出生的女孩子,本已够不幸。更不幸的是母亲擅箫艺,被大户人家强行买去。没有娘的日子难过,欺凌毒打不留痕迹。当时的她,还是懵懵懂懂,每天哭着想要温柔的娘回来,但却永远没预料到后来。
回来的人,是比抛弃更悲惨,老的妓女没有活路,她的母亲变的暴烈,比别人更用力的打她,用力的搜刮着能弄到的任何一个铜钱。岂料十二岁那年,那户当年买去母亲的人家,看上了她。苦苦哀求,带上了母亲,入府第二天,便被带到了床上,她这时已经懂事,只得委曲求全。正在这时,母亲冲进房来,要杀了她。
疯狂的嫉妒。
最后的结果,母亲与那个男人双双死在床头,她不愿叫他父亲。然后她逃跑了,居然跑的很成功。随后撞上怀天阁舞部,碰巧收成手下。她很刻苦的学,很刻苦的练,手上起的茧全部要用药水泡掉,那种感觉撕心裂肺的痛。
但最不能解除的,是心中深刻的怨毒,人懂的越少,就越容易怨毒,并且怨的莫名其妙。所幸她呆的青楼,是青楼中的书香门第,她有懂的多的潜力。
再后来,姬任好出现了。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可以用一段话来表现。
怀天阁主慵懒靠着,轻啜一口茶,道:“彩采,你还记得过去的事么?”
绚丽无比的舞部掌主捧着茶,歪着头想了想,平和的微笑道:“记得,那实在是太疯狂了。”
一圈烛光之下,环佩琳琅的少女负了手,淡淡道:“哦,那又怎样?”
伏青主淡笑道:“不怎样,只是……”
竹萧滑出袖中,啪的握断,两截滚在地上,敲出断绝的声音。“无为守贫贱,轗轲常苦辛。过去的都已过去,只是替姑娘高兴,已经习得阁主气度了。”
房中一时无声,越彩采抬目,唇角儿忽然勾了。
“你演这一场戏,不毁自己的扇子,拿九霄的箫给折了,你看吧,他若一知道,立刻来寻你晦气的。”
“……这个,还劳烦姑娘大人有大量……”
越彩采五彩绸带一挥,侧门悄然而开:“出去罢,我是大人,却不一定有大量……”
身后银铃般的笑声渐渐消失,阳光蓦然射来,他几乎张不开眼睛。过了片刻,才渐见若颦立在一边,探视他一眼,道:“恭喜公子,请随我来。”
暖风轻吹,舒适盎然。
“咦……谁胜谁负?”
“平局。”
放下一颗白棋,薄茧的手指收回了。
对座的美人含笑:“平局也好,不伤感情啊,好友可觉得?”
瑄分尘抬手:“这嘛——你该问他才是。”
长廊上,黄衫少女姗姗而来,青衣人随到面前,极正式的行了一礼。
“伏青主见过姬阁主,瑄隐者。”
“啊!”
言笑晏晏的韶破雪面色骤变,猛的躲到了瑄分尘背后。姬任好微笑,手轻摊:“公子请坐。”
“姬阁主之手段,在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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