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九五之尊后,他们爷这皱眉的毛病非但没好,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病情如何?”
“粘杆处的人听太医会诊,说也就半个月的日子了。太上皇那儿怕也是过不了多久就要知道消息,您看……”
乾元垂眸片刻,低声道:“让那几个洋人给他瞧瞧,也算是尽了朕一份心。”
李尚喜心里那是一个不乐意,毕竟要是治好了还好说,治不好……那起子小人能放过这个在太上皇面前给他家爷上眼药的机会?可他也万万不敢劝说乾元更改主意,只得应下。
啧,还是往好处想想吧——
这半个月后正好是年底,万一赶上年底祭祖或者是大年初一,那群余党还不上蹿下跳,谣言四起?
而且太上皇那儿也算是万岁爷全了兄弟之情,总不该再……
见他应下却是没走,乾元不禁挑眉看他:“还有何事?”
“是荣国府的事,奴婢觉得能说给您听听,也让您乐呵一下。”
荣国府?
乾元的眸光微暗,继续拿起了奏折。
李尚喜知道这就是“准奏”的意思,立刻道:“那荣国府这几日热闹极了!那贾史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让那贾赦赶在年前娶个填房回来。那贾赦原本对她事事听从,将家里正房都让给了其弟贾政,那个生而丧母的儿子也是养在贾史氏膝下,其余一切大事小事都是贾史氏与二房太太决断。如今这续弦的事儿怕是戳到了贾赦的肺管子——”
“先是喝的酩酊大醉,接着又哭喊祖母!听说闹得整个荣国府都听得到,只那贾史氏佯装不知罢了。这第二天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恨极了无处宣泄,居然暴饮暴食了起来,等吃完了就到贾史氏那院子里,不由分说地就接了儿子。那贾史氏知道之后,人都被接走了,自然是被气得不轻,等亲去教训他时,他居然将贾史氏给气地晕了过去,那是好一番折腾,现在人醒了正闹着让人请隔壁宁国府的贾珍过来要行家法呢。”
李尚喜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可话语之中的幸灾乐祸却是毫不掩饰。
他等说完偷瞄了下主子的表情,却愕然发现和自己设想的不同,主子居然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
这不对啊!
当年那厮在主子面前也敢拽三拽四的,一个伴读居然比主子还金贵!原本没拿到他错处也就算了,如今他忤逆母亲,如此大不孝,哪怕他老子贾代善乃是太上皇的心腹,可所谓人走茶凉,如今处置他,太上皇怕也只能佯装不知啊。
不等他将眼神收回,乾元在这个无甚新意的请安折子上用朱批写了“朕知道了”四字,放在一旁,另取一本:“可知他说了什么将那贾史氏气昏了过去?”
“暗卫说还没来得及靠近,那贾赦就三言两语将老太太给气昏了,此时贾史氏虽然闹腾,倒也没有说是为何被气昏的。”
“让他们继续探听,回头有了消息再告诉朕。”
“是!”
瞧瞧!主子这不是也对那货十分在意?李尚喜沾沾自喜地恭敬退下。
他家主子喜静,且他还要让人去找那几个黄头发和红头发的神棍去义忠郡王府呢。当然了,公公他也不会忘记那位贾将军,也不知道他知道了那位马上就要病死的消息,还能有个几分猖狂!
而殿内的乾元却是放下了手中的御笔,将那永远也看不完的折子丢在了一旁,双手负于身后,缓步走向窗边。
这殿内烧着地龙,饶是数九寒冬内也温暖如春,因为也开了小小一个窗缝用作通气用。他推开小窗,望向窗外。
今晚雪花纷飞,因是他批阅奏折的时辰,所以并没有小太监除雪,只待他移居寝宫后再行打扫。
这是来得有些迟,却难能可贵的今冬第一场雪。
乾元从窗中看向毓庆宫的方向,那毓庆宫乃是东宫,与太和殿一墙相隔,是司徒瞾从三岁起便居住所在,哪怕圈禁他那位父皇也没有给他换地方,直至他登基之后解了他的圈禁,又封郡王之后,才离宫建府。
雪中的夜色昏暗,除了灯笼中摇曳的烛光影影绰绰可见外,连毓庆宫的轮廓也看不真切。
“吱呀。”
在门口杵着像个门神的李尚喜定睛一看,他家主子已经披了大氅,他讶然道:“万岁爷,您这是?”
“朕要去毓庆宫走走。”
言罢,他便抬脚前行。
得了!李尚喜连忙招呼着侍卫和其余太监跟上,自己亲自搀扶着,生怕摔了这位爷,也不敢劝。
毕竟说了“走走”,就真的是“走走”!
他专心致志小心地不能再小心地看着扶着人看着路,也幸而这走廊上只是边上有雪,并不影响行走。
等到了毓庆宫他才算是松了口气,让守卫开了宫门。
待宫门一开,又一一点了灯笼,尘封一年的毓庆宫处处显得破败不堪。
不知道的怕还以为这里是冷宫所在,哪知这在去岁还是国之储君居住之所?
毕竟……那位出宫的时候,这毓庆宫的东西可是被太上皇恩赐全都带走了,一个空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宫殿,在这大晚上的没有阴森可怖就已经是极好了!
乾元亲自从李尚喜手里接了一个灯笼,道:“在这里候着。”
随即就走向惇本殿。
李尚喜看他那背影,心中很是心疼。
主子这个时候来这里,怕是又想起了那几年吧?
该不会是又对那位心生愧疚了吧?
可这又不是他的错!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