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离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问身边的人道:“他们这是去哪儿?”
萧四无道:“燕云。”
“离玉堂和韩莹莹的婚事在即。”
尤离一笑,“是啊,尘埃落定,他们可以成亲了。”
萧四无道:“你若想见唐竭他们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尤离道:“每个人都在提醒我过去的事情。”
“师兄说我忘了太多,他们见了我也一定会如此。”
他抬头,然后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阳光落进他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有种异样的光芒,尚还苍白的脸色也因这种光芒而暖了起来。
那样的诚恳模样,比他任何一次的卑躬屈膝都要真实。
“过去可以缅怀,我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我自卑而多疑,从来不爱惜这条命,我如此轻视你愿意舍生而护的东西——”
他调笑半声,“臣知错。”
萧四无双手环抱,点头道:“知错就好,慢慢改。”
说罢拽着人起来,“该回去喝药了。”
草长莺飞,辰光如水。
洛阳花期已过,牡丹却还在开。
那是最闲暇的地方,无数花匠把打理这国色天香当成义务,养成一株又一株新色,点缀仿佛坐落江湖之外的妙地。
酒馆里的人来来去去,穿梭淡淡芬芳之中,或坐而执茶,或朗笑四方。
“诶,听说萧家公子回来了?”
“是啊,从未听说萧四无跟帝王州有什么关系,江湖上动荡这么久,似他一人全身而退——”
“叶盟主的话必然不会有假,反正也没有人敢招惹四无公子,谁管得那许多……”
谈客好奇问:“听说唐青枫又不见了?”
旁友大笑:“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人便点头,“也是,可曲盟主去了哪里?”
“你不知?曲盟主去了襄州,短日子里不会回了,隔几日便带着笑道人去燕云。”
邻桌人凑过头道:“是是是,离盟主和韩小姐大婚啊,乱世刚平,良辰好景,妙哉啊。”
“可傅红雪去了哪里呢?”
“大侠自然有大侠的去处,莫非还能让你天天见着?”
小二哈着腰过来添茶,,近日喜事多,却都比不上那对夫妻双双撒手人寰——”
“听说那女人死无全尸,手上的人命恐怕得几十上百条,老天也看不下去。”
“真是污了唐门小姐的名。”
茶客假意怒道:“该打!”
“天下间如今只有一个唐门大小姐,便是唐青容!”
小二笑得更起劲,“得得得,是我糊涂了。”
萧家里却极安静。
尤离蒙着被子团在床头,直到萧四无乐出声:“你也不嫌闷得慌。”
尤离像只没睡饱的猫,懒懒地拉下被子,听萧四无提醒:“你儿子又在哭。”
尤离道:“你去哄。”
萧四无挑眉,“为什么——”
尤离瘫在床上,低头嘟囔道:“我没力气下床……”
萧四无憋笑半响朗声唤人:“把他抱过来给良少爷哄——”
最后尤离抱着睡过去的软软一团,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快到七夕了。”
萧四无点头,“傅红雪来过信,说会去开封……”
尤离眨着眼睛,“许久没见过傅大侠和燕大哥了。”
萧四无道:“他们俩有什么好见的——”
不过须臾便改口,“不过佳节里的开封倒是好看。”
于是皎皎河汉两情相悦之时,柔灯如海,缤纷满街,管弦绕梁。
天香谷远在东越,柳扶风执着两盏花灯,轻扬,倒酒,一杯给白云轩,一杯给苏沐瑶。
白云轩当然是一生错付了,叛离师门也是真,但人已经死了,害她错付的人也死了,谁又能再计较什么——
“相逢恨晚?”
“其实对的人无论何时也不算晚。”
少年一步一步踏过短桥,递给齐落竹一盏花灯,打着扇子得意道:“这是青铃送来给我的,出自天香谷,比街上买的好看许多。”
齐落竹道:“的确,唐盟主的妹妹果然心灵手巧。”
唐青枫一笑,“齐兄似在夸她,实则还是夸我,多谢。”
尤离在楼上目睹二人,拉拉萧四无衣摆示意,后者侧首看罢便道:“我只怕唐门要绝后了。”
燕南飞坐在一边仰头喝酒,笑声爽朗。
萧四无问:“在笑什么?”
燕南飞道:“笑世间之奇妙,傅红雪也能和萧四无一起喝酒。”
萧四无道:“喝个酒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不是所有一起喝酒的人都是朋友。”
傅红雪道:“世上有两种人是永远不会成为朋友的。”
萧四无道:“比如傅红雪这样的人和萧四无这样的人。”
尤离从萧四无手中取过酒壶,“不能当朋友的人也不一定就要当敌人。”
“中秋节时二位要不要来洛阳做客?”
萧四无立刻道:“做主人的可不同意。”
傅红雪却道:“一定去。”
萧四无冷笑,“也罢,不过住在萧府可比住客栈贵。”
尤离窃笑道:“蓝铮师兄大约也会去。”
萧四无这回很大度,“你师兄例外,就不收钱了。”
燕南飞道:“等叶盟主忙完这一阵便可去找你们了。”
“其他三位盟主最近都忙着私事……”
喧闹街边,韩莹莹今日未拿枪,拽着离玉堂满街跑,逢人便笑。
对面的人都满面亲和:“离盟主也来了——”
离玉堂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