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的期许,也没了岁岁红莲风露再遇的痴心妄想。只能自困于这一室天地,看晚风卷帘,等着一个不会来也不希望来的人,想此事了全少年该无忧也再无牵念。

朝暮如此,梦里梦外如此,冰锥刺骨更深永夜。

“行了……别哭了……”

花道常安慰着,“你花爷我就算落魄,也用不着同情。不过是命中定数,我早就与你说了,像我这样的人没夭折已经很好了,能活过三十……却是万万不敢再想。”

如今他岁数已近,临此大劫丝毫不让人意外。

袁小棠使劲甩了甩脑袋,眼里凝着盈盈一点泪,“你……你快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去药花谷,你说过的,要带我去看那儿的千山暮雪,春天里还有野花满山坡,桃红舒秀林。你说过的,比什么人间锦绣还美,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的……”

花道常笑意如缺氧稀薄,“回不去了……药花谷啊……”他目光涣散似在怀念着什么,却敌不过事实的满眼尘埃。“那死人不是个善茬,我们不能回去。绝对不能回去。”

我们?绝对?袁小棠不明花道常之意,可刚想问什么时,却见男人已扛不住药效带来的困意,翻颤眼睫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棠……我睡会儿……就睡一会儿……”

等我醒来……你还在这儿……好不好?

是梦也好。多想……长眠前还能……再多看你一眼啊……

袁小棠放缓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扶着花道常睡下,动作轻柔谨慎得就像捧着个易碎的花瓶。

早已塞满了整个胸膛的疑问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生死面前,执着什么儿女情长?

红袖的孩子是那人的也好,不是那人的也罢,狐狸真喜欢他也好,假喜欢他也罢。

他只想要花道常好起来。

这人曾让他这么狼狈,怎么能说死就死。他要花道常好起来,在他身边或是在别人身边都无关,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欢喜。

待跨过门槛轻轻拢上雕花木门时,他心里便已有了打算。

望望守在门外的袁笑之和林英,他上前一步做了一揖,“林叔此番叫我与花道常相见,想必该是另有话要与我说吧?”

林英虽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喜袁小棠的气息,却还是深深望了他眼,回以一揖,“你倒是个聪明人。”

他侧身给少年让了步,方向直指小径,“请。”

“小公子今日既来寻少主,想必对红袖一事该有几分明白了。”林英神色冷肃,“那女人自以为赖着少主的好,凭个不知来路的孩子就能登上枝头求得名分,却是把自己的本分望得一干二净。”

“本分?”

“早些年,绿招和红袖便是少主安插在春月楼替他在京城打听消息的两枚暗棋。那两女人不安分,搭上了少主,就想着得到更多,红袖尤甚,欲壑难填。先前少主让她俩去服侍定国公趁机带回些情报,却怎么也没想到红袖会和那定国公的干儿子徐灿搭上关系,眉来眼去暗通款曲。那孩子事后我去查了,的确是徐灿那厮的,不少人目击那孙子在春月楼留过夜,也不知给了红袖多少好处,让她替他卖命到这个地步!”

林英愤恨叹着气,拂袖时风声冽冽,可见心底骇浪滔天。

倒是袁小棠,听到真相时默然良久,一句不知藏着多少艰涩心绪了、,“是我对不起他。”

因早有了不信任的种子,才会任怀疑越发膨胀,最后长成参天大树,盖住了他的心意他的眼眸,再也看不见那人绝望下的真意。

“一句对不起又有何用?”林英呵笑了声,双目冷恻,“小公子,你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少主为你付出了什么。”

“他是想要宝库。可你有问过他为何想要吗?要银票,他多的是;要功法,江湖上他也是赫赫有名;皇家争斗?天下共主?你觉得他那般随性的人会在意这个?”林英说着越发激动,双目通红近乎是咆哮着喊出声来,“他只是想做个正常人,只是想无灾无难地好好活下去,活到对其他人来说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老死那天!你知道阎王在你眼前悬着把刀,日夜提醒你你岁数不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吗?我看着狐狸长大,他如何心惊胆战,如何装作漠然生死,我都清楚。可想活下去,有错吗?”

更何况,那家伙还栽在了本想利用的那人手上。落得个如今的生死难测。

男人强撑着收回了泪意,压下喉中哽咽,转过了头。

“他本来也可以再活个三五月,活个一两载,春风如意地活到天命既定的死期。却偏偏遇上了你这个讨命鬼,把什么本钱都搭进去最后还讨不得好,坎坷落魄,在这个小院子里一心等死。袁小棠,你以为他对你不曾付出真心?”

林英讽笑如罗刹,带着刺骨冰寒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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