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棠道:“不可能。”
赵寂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师父对他的芥蒂,已经不可抹去,只好道:“弟子只求……师父……不要将我逐出师门。”
赵佑棠偏过头,想起二十年前将那个襁褓中沉睡的婴儿抱在怀里的情形,心下伤怀,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一头狼也没法亲自下手宰掉,只能把他远远放逐,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从此再也不见。
他主意已定,便道:“如果你还想把我当师父,就给我认错,把你发疯的毛病一一改掉。”
赵寂却死活不肯,道:“弟子没有错!弟子何错之有,为什么要认错?弟子对师父的心意,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赵佑棠没料到他居然还敢顶撞,当即被刺激得重重咳喘一会,气喘吁吁道:“——畜生!”
赵寂叩头道:“师父,我对你就是那样的心思。”
他那日一半是受香料的影响,一半是受常年压制的爱欲影响,对师父极尽粗暴蹂躏之举。目睹师父自杀后,才幡然发觉自己对师父的行为实在过分,可在师父昏迷间却已经想通,自己是喜欢师父的。
赵佑棠翻起身来,尖声厉道:“你给我好好治病!我要你给我改过来!”
赵寂挺起脊梁:“我没有病,再说了,就算有这种病,我也治不好了——师父,我喜欢你。”
赵佑棠气得晕眩了片刻,扬手便抄起床头药盏,砸向赵寂。赵寂躲也不躲,任由药汁挂到身上,依旧道:“师父,我喜欢你。”
赵佑棠激愤不甘地想,我分明从未教授过他这种事……为什么……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他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噎了一下,气闷胸短地下了床,道:“你改不改?”
“不改!”赵寂斩钉截铁,未了还说:“就算再来一次,我也永远不后悔!”
“你……”赵佑棠几乎吼了一句,手高高举起,便要打下,望见赵寂脸庞,恍然便望到他年幼时天真可爱的情态,蓦然咬了咬牙,心如死灰不可名状。
他怎么会把赵寂,带成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断袖呢……
赵佑棠颤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难受,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孩子,变成今日这个模样,让他觉得万念俱灰。
赵佑棠呜咽一声,牙关咯咯作响,道:“好啊,你不认错!你不后悔!是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你即日便给我滚下山门!苍陵容不下你这样的叛徒!”
“我不走……”
“不用说了。”赵佑棠打断他,放下颤抖的手掌,目光充满不甘与忿恨:“你不滚,我滚!就当我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孽徒!”
说着,调头转去,奔向山下。
赵寂追过去,却见师父的足迹到了一处峭壁间,便消失了。
第19章 默认分章[19]
赵寂心下不禁抖了抖,这里是处极为险峻的峭壁,石壁甚是光滑,底下是幽深山谷,花草树木皆有之,云烟缭绕,一眼望不清楚虚实。
而师父的脚印,也就断在悬崖边缘。
师父全速奔跑,陡然望见峭壁,惯性使然,难以收脚,难道竟是失足摔了下去?
他判断了许久足迹,浅浅两排足印又乱又杂,在这里更是突然变身,若不是摔下时挣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形状?
赵寂不信也得信,几乎是大叫了一声:“啊!——”
“啊!——”山谷间传来震荡回声,却听不见师父的回应。
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沉重,双腿一软,跪倒地上,手指深深抓入泥土内,浑身都沁出冷汗,快要晕厥过去。
赵寂心怀侥幸,手足并用地沿着崖壁缓缓爬下。四周春意阑珊,层绿甚浓,他的乌黑长发与洁白袍衣一起飞在风中,连着眉眼都黯淡了数分。
等攀到半途,云雾之中忽然探出一根粗壮的松枝,赵寂万分谨慎地抚摸数下,这才缓缓抱着树枝攀爬而去,仔细一瞧,才发觉原来这是一株年岁古老的松树,长在此地不知多久,枝繁叶茂,隐天蔽日。
一阵狂风吹来,石壁缝隙间顽强生长的野花经不住如此猛烈的摧折,纷纷被吹到空中。乱红残绿倾泻而下,却是暮春晚景,满襟伤怀。
晴光洒照,眼前白雾渐渐被大风拨开。赵寂终于看到此树的真实面貌,不禁呼吸停了几息,手足酸软,在心头巨震下身体摇晃,险些掉下树去。
他忙抱住树干,昏头昏脑了好一会,才苍白着脸再度看去。
前方的树冠上,叉着件被松针挂烂的青袍。
赵寂一步又一步,艰涩地挪动到树冠处,笨重的身体在狂风中似乎摇摇欲坠,他颤抖着取下那件青袍,忽然从喉间滚出一声呜咽的痛哭:“师父——!”
山谷里风声烈烈,鸟叫声都没有一句,仿若天地之间,仅剩下了这道洁白的人影,怀抱一片不齐整的青衣。
白的白,青的青。白,是寂寥孤独的白;青,却是生机勃勃,宛若漫谷松柏的青。
何其讽刺。
那是他师父的衣物,他又怎么会认错?
赵寂在谷底找了七天七夜,不食不眠,疯狂搜寻,却连赵佑棠的半块骨头都未找到。他魂不附体地抱着那件青衣,眼睛被风吹得酸涩得想哭。
万丈深渊,踩入便是粉身碎骨。
他自己做下了糊涂事,进至万劫不复的谷底,死不足惜;可为什么……师父……却真的会……会坠下这地方?
赵寂的眼泪似乎也被风干了,哽咽着钻到一棵大树底下,将自己蜷缩成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