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口气,再次伸出手,同时将格洛克抓得死紧。
这树就在眼前。
指尖终于触到树皮,带着不寻常湿意的黑色树皮,摸上去居然是温热的――是我的手指太凉了?
我慢慢将整个手掌抵了上去。
一股股热乎乎的湿意在手心中蹿动,象……人的鼻息……
没有错,它在动!
见鬼!
大骇之下,我竟然忘了抽回手,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掌心翻开,已经不必去猜测那是什么……因为整棵橡树都张开了眼睛!
我的上帝!
如此多的眼睛,重重叠叠无穷无尽的眼睛,手掌大小的眨动睫毛的眼睛,每一只都直盯盯的瞪着我,从树根到树冠,没有一点缝隙。
这些没有眼白的眼睛!
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瞬流尽,大脑一片空白,耳边隆隆做响。
为什么我不昏过去!
这时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时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这是恶梦
这些眼睛和我面对面相视,距离不到一米。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却长了眼睫毛。
我想退后,可半步都动不了,身上僵硬得象具尸体。
甚至连视线都无法移开。
我的灵魂在哪里?
我肯定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来到了地狱,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
除了这些眼睛。
然而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热气。
呼……
……有人在脖子旁喘息……
……呼……
嗨,我回来了。
有人在我身后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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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一软,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半跪在地。
有人?
有人!
我想回头,可是脖子挺挺的动弹不得,连缩起身都做不到。
什么人!
我怎么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腰间突然开始震动,同时一阵铃铃铃,铃铃铃的铃声响了起来。
是什么?
我茫然无措的低下头去,发现腰上的手机正不断震颤着。
我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愣愣的盯住它,开始发呆。
那铃声却不肯干休,一直坚持着,直到许久后我木然的掀开机盖,将耳朵贴上去。
“嗨,我是格兰特。”
这声音自远而近穿进鼓膜,听起来格外的不真实。
我抓着手机,不敢回头,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
“杜克警官?嗨,我是格兰特乔纳斯探员。”
……
身上突然很冷,我眼前一片潮湿,电话滑得怎样也握不住,不得不再扣上一只手,然而即使如此它们依然在战栗。
为什么会抖?我模模糊糊的想,尽力集中精力,象溺水的人竭力想抓住一根稻草。
电话那边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夹杂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杜克警官?你没事吧?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
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我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我……”
这声音是我的么?嘶哑如同砂纸,低得听不清,我努力想说什么,可喉咙被抽得紧紧的,仿佛被什么死死勒紧,好半天才挣扎着挤出一句,“我……我不知道……。”
“什么!怎么会?杜克警官,你还清醒吗?你在开车吗?”
清醒……也许,开车……我的车……
突然我蓦的睁大眼睛,明明手机已经失去了信号,为什么还能接到电话?
就在此时,四周黑暗突然退却,一阵明晃晃的亮光扎得我睁不开眼睛。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撞上什么物体。
人们的尖叫声从四面传来,有种隔世的错觉。
漫长的一夜(下)
“从结果来看,你的头部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真是太幸运了,除了些表皮伤甚至连骨头都没断一根,在这种程度的的车祸中真是少见的好运,也许我该向您说声恭喜。”
外边的雨依然很大,远方的建筑湮没在雨帘中,有些弯曲。
真奇怪,我明明记得雨已经停了。
“杜克警官,你没事吧?”
年轻的女医生关切的注视着我,脸上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这是医院午夜的长廊,昏沉的灯光,偶尔穿过的病人,玻璃窗微敞着,偶尔有些雨滴洒入。
远处,有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不,我没事。”我摇摇头,感到头重的象沙袋。
“可能用些镇静剂会好些。”
“不,谢谢”我抚弄着腕上白色的绷带,慢慢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