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清秋 第二章
缓缓睁开了双眼,自窗外隐约透进的月光让他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冷府。但与其说是「离开」,倒不如用「俘虏」这两个字来形容他如今的处境或许要来得贴切些。
苍白的唇角勉强逸出一丝笑意,多了点自嘲,也是对现实的旁徨。阴暗的牢房隐约袭来一股腐臭味,他颓倒斑驳的角落,指尖无意识抓捏着铺陈在地的稻草,通风不佳的恶劣环境,连席地的稻草都潮湿得让人感到恶心,像这种地方……他不知道还得待上多久?
「来人!」像是努力挤出了勇气,他颤巍巍站起身子驱步走向牢房口,他朝着看不见尽头的长廊喊叫着:「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十五年来隐忍的难堪一鼓作气的发泄了出来,若能哭泣的话,他或许还不会感到如此悲伤……
都是他不中用——扣上铁杆的手狠狠掐出了血,他到头来还是没能替他冷家脱离灾厄。爹娘都死了!都被那红眼睛的恶魔给杀死了!他不懂那恶魔为何偏偏留下他苟活於人世!?但如今的他也没什麽不能豁出去了!
「来人!」他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但长廊的一端始终没有出现过任何踪影。唯一不变的是墙上那抹随风摇曳的火把。
夜里,朔冷的风冻得身子直打寒颤,冷清秋蜷起身子瑟缩墙角。怀抱的手臂虽已紧紧搂住双膝,可他还是冷得禁不住发抖。连日下来仅靠一些白水果腹的他实在也累得连喊叫的力气也丧失了。他望着小小的窗外那日复一日的月升日落,浮着死气的眼楞楞飘出了间落的铁杆之外。
* * *
「少主。」黑衣男子左脸的颊上有一道不浅的伤疤,伤疤上群起纠结的肉,令人可想而知当时千钧一发的紧迫。他单膝蹲跪在地,一双略长的丹凤眼仍不敢直视他口中敬谓为「少主」的华服公子。
「你还想跪多久?」对方微微正过身躯,血色的眼瞳在搁向他时稍稍凌厉了起来。
黑衣男子应声站起了身,高大的身材与华服公子尚在伯仲之间。但平心而论,他的容貌实远不及对方俊美邪魅的脸孔。
「少主,属下是想请问关於冷氏遗孤的下一步处置?」
华服男子不悦的将视线别了开来。「你想替他求情?」
「不是。」
黑衣男子顿了顿,方道:「倘若少主迟迟不下达进一步的指令,恐怕再过不久,地牢里就没有冷清秋这个人,而是一具饿死的尸体。」
「骞飞,你倒是很关心他?」
「属下只是善尽提醒之责。担心她捱不到少主心情愉悦而想起她的那个时候罢了!」
「少逞口舌之快。」男子低哼一声。
「少主,属下还在等您的话呢!」
「派人去给他送点饭食,还有,阎魔山庄的杂役人手若嫌不足,就让他补个空缺吧!」
骞飞当然听得出他在离开花园的当口,脚步声中多了些怒气,话虽如此,只见他纳闷的敧着头喃喃自语道:「您还没告诉我,该派她到哪位管事隶下呢!」讪讪望着远去的背影敧不禁感到苦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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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冷,却吹不进那紧紧封闭的心房。
扬风轩内,他怔望着自己方才随意挥下的潦草字迹。白纸上仅留「君唯」二字。
「唯……」唯是孤独之意,更是注定他活该孑然一身,弃绝一切关怀的冷漠字眼——
但若再加上个君字又是如何呢?君唯冷冷笑开了声音。
君唯——
那是要他制霸天下,唯我独尊吗?
薄而美的嘴唇轻轻抿成一抹蔑然的弧度。撕裂了书案上那张令自己碍眼的纸,就在纸片如雪花般落之时,他蓦地想起另一个与他同样被剥夺了平安喜乐的人——
笑容缓缓搁浅唇角,邪美的脸庞遽然掠过一抹可怕的表情。可怜可恨又可悲的人可不只他一个……冷家的子女终究也摆脱不了被仇恨玩弄的命运。
君唯推开窗扉,今晚的夜空寂静的骇人,他让涌进的风毫无忌惮的飘扬起他黑色的长发,就在万籁俱寂的氛围下,张扬着杀戮意味的血红双眼渐渐收敛了逼人的锋芒。
然而当鲜血的颜色沈淀的时候,从窗外望过去,或许还可以望见一片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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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被一阵铁链抽动的声音惊醒,偌大的牢房内,此时此刻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足以使他胆颤心惊。
「可怜唷!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娃儿居然被折腾的像皮包骨似的!放心,嬷嬷现在就带你离开,别怕……嬷嬷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别碰我!」冷清秋犹如惊弓之鸟,冷不妨甩开老妪攀上他手腕的手。
「娃儿!嬷嬷这趟来可是为你好,你可别不领情啊!」
冷清秋闻言倒也缓和了几分口气,「嬷嬷,您是来带我离开这地牢的吗?」
过於清瘦的脸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这一望倒也勾出了老妪几丝怜悯之情。「娃儿听话……来,爬到嬷嬷背上来,嬷嬷背你走……」
冷清秋依言攀上她微弯的背,如今的他已无力再行任何思考,他心想只要能脱离这个鬼地方,那怕眼前便是地狱,他也甘愿跃足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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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清秋埋首扒起白饭,饥肠辘辘的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幼恪守的礼数。
「慢点儿,可别噎着了!」老妪体贴的替他拨开垂落的长发笑道。
他一直持续着这种狼吞虎咽的进食方式,直至心满意足放下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