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然预会说放弃雏明子而和自己在一起感到无尽的悔恨。怪自己不争气,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吗?既然是宴然预先负了自己,难道自己要摇尾乞怜吗?他不断责怪着自己,泪水也不受控制,随着他的呜咽而哽塞。
涂算一路腾云,他觉得自己满心的爱意都被辜负了,脑中乱七八糟转着如何教宴然预后悔,如何要他好看,如何如何把自己的颜面挽回。宴然预算什么呢?不算什么的。自己若是回到太学,不论他如何和自己解释,也不听的。
他就这样幼稚地在脑海里翻转着少年人的遐思,直到被人揽下,急速向下降去。
“小楠?”涂算看到了亲人,眼里一酸,正待将满腹的怨气说与人听,待目光定下,浑身血液为之一顿。
“……小楠?”
小楠周身浴血,条条黑烟似蛇盘绕在她身边,此时她抿着嘴,低着眼,睫上滴下粘稠的黑色:“我让你乖乖等着,你去哪了?”
“……我,我去找……”
小楠望着颤抖的涂算,眉皱得那样紧,猛地松开,幽幽的长叹:“涂算,涂算,你不该这样的。”
“小楠,你来找我,父亲呢?他们怎么样了?是安全了吗?”小狐狸紧紧拽着小楠的衣角,一叠声问着。
小楠搂紧涂算,轻声道:“我带你去找他们。”她旋做一团青风,如雷捷。不出几息,便落在了遥远的西河祖洲天极之处。
一只浑身血痕的狐狸半趴在寒玉之上,仍有止不住的血污从它身上淌下。它扣着眼,身躯起伏着,半条尾巴已透明了。
“父亲!”涂算嚎哭着奔下去,想要扑进涂句的怀里又怕伤到他。
涂句勉强睁开眼,看到涂算,又疲倦地压低了眸,他实在太虚弱了,滚滚死气已经将他笼罩。“大宝,”他吐出一口气,“我陪不了你了。”
涂算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语,只拼命摇头。
“大宝,你还没开智呢,就没了我们,可让我担心了。”涂句低低笑了声,咳出血来,“我撑着不死,就是有个东西要交给你,等给你了,我的大宝贝,爸爸我就要走啦。”
“不不不,不要!”涂算从挤满泪的嗓子里迸出哭嚎来,他跪在地上,除了用力地摇头,有万语也吐不出来。
“大宝,傻子,别哭了。我都要疼死了,你还不让我解脱,白养你了这么大,”涂句想抚一抚涂算的小脑袋,却实在无力,只得继续道,“你母亲必定还怪我,把你养成这样糟糕的性子,我当初只说让你高枕无忧一辈子,哪里想到今天?现在爸爸不能保护你,你得给我乖乖的,听小楠的话,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你不要走,你不走我就听话,我听话的,我不乱跑,你不要走……”涂算呜咽着,眼睛都睁不开。
涂句又笑了笑,扯动伤口,他眼睛已一片黑蒙蒙:“好了傻孩子,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别想啥乱七八糟报仇。我走啦,你乖乖的,别被人骗。”他话里轻轻松松,整个身躯飘飘摇摇散成无数纷飞的星点,涂算扑过去,拼了命要聚集那星点:“爸爸,我听话,你别离开我,我再也不任性了,也再也不背地里骂你,再也不偷偷揪你的毛,再也不刨你的酒,我都听你的,你回来啊!我真的会听话,你回来吧,求求你了……求求你……”
他哭得肝肠寸断,被小楠弄晕,那星点尚有几颗不散去,坠落在小狐狸肿胀的眼睛上,像是最轻柔的抚慰。
涂算进了深深的梦境,他见到母亲,虽然他出生后母亲就离世,但是在父亲给的那些留影球里,还残留着母亲的些许音容。
我也死去了吗,所以才见到母亲?涂算这样想着,要去打招呼,却看到母亲垂下泪来:“原是怪我,自负天资,招惹预家,惹得如今计首不安。”
“姐姐你说什么呢?若没有你,哪里有如今的计首?只是预家欺人太甚,仗着预析已死,你在预家孤立无援,竟要过河拆桥!岂不想想,若不是姐姐你,他们早被晏族吞了,哪里有现在的辉煌?”
“不必说了,终究是我自负,不留退路,苦果也要自己担着。你承计首王位,早日贴了安民告示,稳住计首要紧,不必担心我。只是可怜我孩儿,没有双亲,该如何苦楚?”
“姐姐!”
“阿句,我将分割魂魄,好教瞒过轮回,留下人来照顾我孩儿,只是为了他安危,求你认作他父亲,免得他承继我留下的祸患,可好?”
“姐姐,我必定护他安好,只是分割魂魄如何能让轮回司不知?你究竟要做什么?”
那风华绝代的女子摇摇食指,笑起来,只因这微笑,整个空间都灿烂起来:“阿句,你这傻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她说完这句话,悠悠起身,浑身修为鼓动,化作漩涡,猎猎狂风呼啸而起,要撕裂空间。
旁边涂句发起抖来:“姐姐!你疯了吗!撕裂空间,三魂七魄皆化齑粉,你还要不要轮回了!”
女子似乎并未听到这话,如削葱似指一握,雷暴嘶鸣,一洞黑黢突兀闪现,整个世界的威压随这大逆不道的行为疯压而下。
女子回头,向着涂句挥手告别。涂算愣愣看着女子纵身入那时空须臾,突然明白什么,扑上去,大喊一声:“母亲!”
就在那裂隙要合拢之际,已遁入的女子冥冥似有感应,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她唇微启,裂隙却彻底收拢,无话能说。
涂算定格在那里,回神过来,已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