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无寸铁的少女,为何会启动阵法?
俞眉远想不明白。
她已经在宫里耗了一整天,此时只想快些把这里的事了结,便不多想原因,只专注于眼前。
既然有路进来,就肯定有路出去。
她沉心静气,环视四周。
《归海经》突破第二重所带来的最直接优势是,她不必再运转真气,便能将四周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她没注意到这园中声音,如今静心一听,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不论水音风声,还是虫鸣鸟吟,亦或草行叶动,都不是真的。
全是琴音所奏,以假乱真的声音。
她听了一会,便发现这是段不断重复的琴音,虫鸣三响、水音三段、鸟吟一声、风声四过、草行八次、叶动六片。
按着这个顺序,琴音正在重复着,每段声音都有各自节奏,宛如鼓点。
虫为首?她目光一扫,寻到石径入口处左侧的树前挂着的一串藤蝉装饰。这才是真正的入口?她蹙了眉走到树下。树后没有路,只是片树林,栽了一排树。虫鸣三响,每响长短不同,而这排树的间距是相同的。俞眉远按着虫鸣的节奏跃起,若每拍为一棵树的距离,这三响虫鸣里一共有五拍。
第五棵树?
一念之间,她人已到第五棵树前,树后有个小池,池对岸是片叠石假山。虫完为水,水音三段?俞眉远想了想,拎起裙,脚尖一点,仍是踩着拍子踏进水里。
她并没有掉入池中。
水下有暗桩,按着音律的节拍算好距离,她每一步都恰好踩在暗桩之上,并不会落水,远远瞧去,倒像她凌波微步一般。
过了池子便是小叠石山。鸟吟一声、风声四过在这里对不上号。
俞眉远挠挠头,抬眼仔细看叠石山。山顶上有处小亭,亭子的四处翘角均有雀鸟石雕,她便沿着山的小石阶踏上了亭子。亭子背面无路,竟是小崖。鸟鸣一声……该不会是叫她往下跳吧?
山崖并不算高,崖下是松软沙地,身体韧性好的姑娘便是跳下也无妨。草地上还立着些石山,不多不少,正好四座。所有的叠石山上都覆了青藤,她脚下这座也不例外。
俞眉远想了想,扯起段青藤,单手攀着,跳到空中,脚尖在石壁上一点,攀着青藤朝最近的石山跃去,在靠近那处石山里她以空手换藤,再飞向下一处石山。
风声四过是与鸟吟连起来的。
四处石山掠过,她便到了下一个地方,这里只有一条路,路中间是半人高的草垛。
只是要参加主祭舞的初拔,有必要这么折腾么?俞眉远不耐烦地吐口气,脚尖在地上一点,纵身跳起,连着八次跳跃,她终于过了这堆草垛。
最后一处,叶动六片。
她的眼前只有一扇门,门上刻了六叶。
她伸手,拉住门上铜环,双臂施力,朝外拉动。
门十分沉,她咬了牙,不动内力,只凭手劲往外开门。
叶动六片。
她朝后退步,每退一步,门便打开一点。整整退了六步,门被她彻底打开。
门后只有一方石台,是为畅舞台,台上原坐满了人,此刻却皆已齐齐站起。
这么多年以来在祭舞的选拔里,俞眉远是唯一一个六关全过的人。
……
畅舞台是雕刻成莲花状的圆形大石台,台前有六级玉阶引下。
俞眉远走到玉阶前朝台上的人行礼。
“俞家眉远前来领试。”
台上一片寂然。
她觉得奇怪,目光扫过舞台,台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六局二十四局的掌事之人全部都在,分了两排坐在畅舞台的正前方,在她们身后则是几个与俞眉远一起进毓秀宫参选的姑娘,她在这些人中看到了魏枕月、张宜芳与俞眉安。
俞眉安看到她很激动,不顾礼仪踮起脚尖,目光惊讶复杂。
俞眉远觉得奇怪。
“俞姑娘,你的初拔之试已经结束了。”沉默过后,居于正中的贺尚宫方缓缓开口。她亲自从畅舞台上下来,走到俞眉远身前。
结束了?她都还没开始试呢?
俞眉远r的疑惑在片刻后醒悟,什么进了畅舞台才领试?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初拔之试,就在聚芳园中。
想通之后,她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贺尚宫不言不语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目光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扫了一遍,又轻轻提了提她的裙摆,方深吸一口气,向畅舞台上诸人开口:“裙上无水,身上无沙,衣间无草,安然无伤,六叶门全开,用时最短,为历年来的第一人,当赐头名。”
所谓祭舞初拔便是聚芳园六试,先试参选之人对乐音的天赋,能听出琴音之人方能得到启试之资格,接下去的六关,测的是参选者对韵律的领悟力、身形的柔韧度以及体力与臂力的强度。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人六关全过,比如魏枕月,她虽走到最后,却没过水音一关,因而湿了一半裙子;而张宜芳没过风声一关,从崖上跳到地面,滚了一身黄沙,最后的六叶门亦只拉开三步;至于俞眉安,她全身都是漏洞,能进来……大半是因为运气。
像俞眉远这样安然无恙走进来的,大安朝开国百年来,只此一人。
“换名吧。”贺尚宫走回台上吩咐道。
李司乐目色复杂地奉上巴掌大小的木牌子,柳尚仪亲自提笔,在牌上落下俞眉远三个字后将木牌交到尚宫手中,贺尚宫方执牌走到众人身侧的初拔名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