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着我。”
金玖轻笑,捏捏她的小鼻子。话音中都是宠溺:“看你什么,看你像只小脏猪吗?”
话虽如此,金玖的眼睛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怎会有人去告密,又怎么把他带到这里,却连个审问的人都没有。
石墙的一侧,邱云渡轻轻合上那面反光镜子,怔怔出神。
他还记得那个春日的下午,他站在棺材铺里,告诉她自己喜欢她。让她等自己三年,三年后他就回京城了。一定有办法请万岁赐婚。
如今只过了一年,金玖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没有拒绝,反而对他笑。她笑得很甜,她从未对自己这样笑过。
这次他原本不用亲自回来,可他还是回来了,他只想见到她,听到她,告诉她这一年来,他从未忘记过他们的约定。
他当然猜到这件事金家是无辜的,可他还是要把金玖带过来,只是他没想到。她也会跟着一起来。
他坐在马车上,看到林安儿远远地望过来,他心头一喜。她猜到自己回来了,所以才会跟着一起来吗?但很快他就否定了,她在深闺之中怎会知道他回来了,她只是担心金玖,她抛头露面不顾身份,只是为了金玖!
金玖有什么好。比她年长那么多,只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定了亲事。只是因为她早早做了金家的童养媳,金玖就能牵着她的手,就能日日看到她,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每一次和她见面都要处心积虑,费尽心思。
曾经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吧,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么会脸红呢,她和金玖在一起,脸就没有红。
安儿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她站在桃花树下,脸蛋红扑扑的,让满树的桃花也没了颜色。
在北地的严寒中,只要想起她,他就如沐春风,想到回京城就能看到她,他恨不能插身翅膀。
现在是看到了,可他看到的却是她为了金玖什么都不顾地跟来军营,哪怕是坐牢她也没有退缩;他终于看到她的笑了,却不是为他笑的,她是笑给金玖看的。
十六岁的少年患得患失,他那硬装出来的成熟和冷漠在这一刻全都没了,只是,他不会灰心。
他和她只是一墙之隔,但他没有去见她,也没有再去看那面反光的镜子。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禁军都尉皱皱眉,这位又发的哪门子少爷脾气,他叹口气,还是换上一副笑脸,毕恭毕敬跟在邱云渡身后,问道:“邱总兵,金家的人要如何处置?”
邱云渡没有停下脚步,语气淡淡的,似是漠不经心:“放了。”
禁军都尉怔住,兴师动众把人抓来,一句话不问就又把人放掉,传出去还以为是御林军滥用职权,可是这位爷的话他不能不听,也惹不起。
邱云渡在京城没有自己的府第,他也不想回陈王府,从小到大他都在宫中,对那个所谓的家并不熟悉。
他虽然尚未加冠,但也已十六岁,他觉得自己再住在宫里有些不便,便让禁军都尉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在这里暂住几日,待到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他就又要回北地了。
到了傍晚时分,宫里太监传旨,崇文帝召他入宫。
“你为何住到都尉府,那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崇文帝看着这个从小养大的侄子,一年不见,这小子个子长高了,人也变得粗糙了些,却更有男子气概。
阿渡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只用缨络系着的坠子。
“万岁,这是狼牙,臣在北地刻的,北地人说这个可以避邪。”
狼牙很小,在这上面雕刻并不容易,崇文帝眼中露出惊喜,接过那枚狼牙,反复看着,爱不释手,却又打趣道:“这个缨络打得倒也精致,倒不像是寻常丫头婆子能打出来的。”
阿渡的脸板起来,有些赌气:“这个缨络是臣请下属的母亲给打的。万岁若是嫌弃,就还给臣吧。”
崇文帝笑了,这才是他的小阿渡,也只有阿渡敢在他面前赌气。
“已经送给朕的东西哪能再要回去,这枚狼牙很合朕的心意,朕收下了。”
看到阿渡依然沉着脸,崇文帝指指面前的一碟点心:“你爱吃的椒盐酥。朕特意让你六伯母亲手做的,刚刚送进宫,还新鲜着呢。”
邱云渡的六伯母厨艺名满天下。但身娇肉贵,鲜少下厨,他不喜欢吃点心,也就是前年偶然吃到六伯母做的椒盐酥时赞了几句,没想到崇文帝竟还记着。
他眼眶发酸,这一年来在北地苦寒之地吃了不少苦头,今天看到林安儿时心里又难受。此时再也忍不住,竟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崇文帝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看到阿渡哭了。这孩子从记事起就很骄傲,小时候在宫里被皇子欺负,也从没有哭过,还是崇文帝听到太监说起才知道。
“阿渡。朕知道你在北地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朕,朕没有怪过你,朕也知道你在北地过得很苦。”
这一年来,弹劾邱云渡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首辅暗示了多次,希望这些言官们不要再上奏,可还是有些不怕死的往上递折子,以北地当地官吏的最多,北地天高皇帝远。这些人多年来在那里过得很舒服,如今邱云渡去了,几番铁腕整治。先前瞒盖的东西再也无法遮掩,恨不得朝廷快些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调走。
邱云渡心里一热,有人弹劾他,他当然知道,但他不怕,他知道崇文帝信他。也会让他放手去做。但此时此刻,听到崇文帝的这番话。他还是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