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横过手来,掐在我的下颌上,来不及咽的茶水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烫过他的手背。一道形如月牙儿的伤疤映入眼中,呼吸蓦地紊乱了下。
这是多久以前的往事了?
曾经一段相濡以沫患难扶持的记忆,到最后,变成了背道而驰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由地叹口气,他的手指松开,拂过我的脸颊。
“花不语,本世子走到今天这步,你以为还有退路吗?从那日你为君亦清要挟于我,我就选了一条只进不退的路。”他瞪着我,口气中有恨,有怨,还有淡淡的怅然。
“是啊,皇世子最后的一次试探,注定了你我之间的缘分已尽。皇世子与华容殿下在醒月国时,已经约定好了三年后的这次边关战乱吧?那时皇世子可给过我选择的余地?如果醒月新帝不是公子兰,今日我是否早已命殒东皋?”
含章烟雨亭畔,简荻与华容耳鬓相交,那时看去只觉分外暧mei,想不到却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谋就此酝酿。
“阿荻,我的阿荻,”我双手捧起他的脸庞,他的容颜在灯掩映下美如昙华,“你算准了醒月国帝君易换必是公子兰,你以我醒月贵人的身份换来太子访月,你三年前与栎炀国君定下盟约,你要我亲眼看君亦清被你屠戮,要我无路可退,甘心为你驱使。等你坐上金殿之时,是否就是我的死期?你可还会留着一个‘敌国’的皇妃,一颗早已无用的废子?”
眼中有泪垂下,我不知伤心是何种感觉,心里有苦,却无法说出。说过不爱,说过无恨,可是,谁能真的做到无爱无恨?
若真做到了……为何心中满是怨愤,满是哀伤?
炭盆里的火烧得旺盛,飞蛾扑火,明知是自取灭亡,却还是那么傻,那么痴。是飞蛾的错,还是那焚天灭地的烈火?
或者,只是两相情愿的瞬息陨落?
阿荻,最后在心中叫你一次,从今后,你是东皋的贵人,而我,只是孑然一身的游魂。
“殿下待我自然是不同的,君亦清还活着,是殿下给了我一条退路。如果…如果那夜我袖手旁观任凭殿下处置他,那么殿下是否会为我甘心只做一辈子东皋的皇世子,与太子殿下合力抗击栎炀大军?殿下到最后终究对我不放心,用君亦清的命试探我,看我是否肯和殿下生死与共。如果他死了,殿下真的会和我百年好合,放弃皇位?”
他望着我的眼睛,缓缓开口:“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选择?”
“如果我是殿下,我会杀了君亦清,再趁太子访月时逼废太子,大婚之日与栎炀结下盟约,将我这个敌国的皇妃处死以告慰边关亡魂。”
“可惜你不是我。”他将我的手拉开,站起身,“你说的这些,有一半说对了,有一半说错了,还有一个结局,是你我都无法预见的。”
“殿下说的是,殿下终日愁眉不展,只怕是心里惦记着东皋下落不明的太子殿下吧?如果太子殿下返朝,谁难保国君不会在栎炀退兵后重立简笙过储君,而除了你这位皇世子?所以,只有太子死,殿下才能安稳,才能放下心高枕无忧。”
“聪明的女人,通常不讨人喜欢。”他将那只竹蟋蟀握进手掌,“不语一定不知道,本世子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她为我受冻于江水保我命,她为我剥鱼涤,她为我绾发冠衣,她曾与我生死相随。”
“能得殿下青睐,那一定是个幸运的女子。”我淡淡一笑。
“幸运吗?我不晓得,皇位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我也并不清楚。坐在睥睨万千的殿之上,不知哭,不知笑,自以为得了一切,却也失了一切。我对那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她不会知道,这确实是我真心所言。我究竟为了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一心执念,终让你我,形同路人。
简荻,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夙愿。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必再提了。我不问动皋的皇世子殿下,我问东皋的帝君陛下,您是否愿与我醒月国定下三年休战盟约,三年之内,绝不兵燹相犯,三年之后,但凭君意。”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神宇间透出睥睨众生的狂傲。
“你终于还是说了,三年时间你在孤身边,却心心念念醒月国,你毕竟与孤是两条心,叫孤如何信你?如何爱你?”
“陛下曾说,最恨被人要挟,今日不语斗胆,要以太子笙的命要挟于陛下。如若陛下与我醒月私下结盟,则表面得栎炀盟约,又得我醒月新皇誓盟,我定将太子笙的命双手送上,如若陛下执意不肯,不语只好做一次护花人,安全护送太子笙返朝。到那时,只怕您不仅做不成东皋的帝君,还有命之忧。”
简荻伫立在我的面前,衣袖间轻颤,似乎是在极力隐忍。
“空口无凭,孤如何信你手中握有废太子的命?”
“陛下这月余来派出去几方人马,可曾探到太子笙的下落?玉笙公子当年绝胜风liu,可心中真正相信的人,只怕不是陛下。”
“碧华!!”他咬牙说道,扬指间,竹丝散落委地,再回眸,已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爱妃此计甚好,于我东皋来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