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吞吞地扣着安全带,把陈巍看得直皱眉,也没回答他那句,就问:“喝了多少?”
“没多少,三杯。”陈荣秋说,“酒味儿都是别人的。”
“糊弄谁呢,你是只有三杯的量吗。”陈巍看他这模样,压根不信,“是谁灌你酒了?”
“不是。”陈荣秋哭笑不得,“真没有,我要真醉了还能就这么出来了么,别乱想,开车吧哥。”
陈巍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瞥见他半眯着眼睛往后靠的样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给他弟弟任劳任怨地开车,间或说一句:“想吐的话说一声。”
陈荣秋没应声,过了老半天才给了一个“嗯”字,说:“眯着呢。”
陈巍张了张嘴,半晌也只低声斥了句:“真够出息的。”
他长陈荣秋十几岁,又是长兄,看着他弟弟长大,说是他半个儿子也能够。在老爷子那里,陈荣秋是乖巧又有些调皮的小孙子,在父母面前,他是懂事稳重的小儿子,而那并非这个人的全部,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不同的自己,因此即便都是最重要的家人,他们对陈荣秋的了解,未必会有他这个大哥深。
陈荣秋变了很多。
这样的变化在几年前他刚回国的时候初见端倪,他开始更多地转移话题,更多地避而不谈,更多地点到即止,而后用惯常的笑容粉饰太平。最初几年,那样的笑容里尚且还能看见明显的不自然和失意,让人期待着某一日他能够重整j-i,ng神,让过去只属于回忆。
但直到这一次陈荣秋再度从n城回来,陈巍才发现,如今的他像是一只内里柔软的蚌,为了一粒让他浑身痛苦的沙,已经毅然把自己的壳紧紧关闭,将所有情感封存在壳中,不为外界所动,不再露一丝缝隙。
他的笑容变得圆融自然,他用尽全身血r_ou_去打磨那一颗砂砾,但痛苦透不过坚硬的外壳,他留给外界的只有沉默。
陈巍很清楚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陈父和陈巍如今级别不低,加上上头有陈老爷子顶着,外头看着是风光,却不知道陈父因为自己父亲的地位,如今这个级别已经是到头了,陈家第三代如果只有陈巍一个人经营,说句不好听的,顶头的老爷子走后,陈父还能再撑个几年,但再往后的影响力必定是会大不如前。
因此陈老在陈荣秋出生后,就把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导,是存的让小孙子同陈巍一样,毕业之后就进入体制,与陈巍守望相助的心思。
陈荣秋在陈老潜移默化的教育之下长大,从来都明白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也一直很顺利地,沿着老爷子给他划好的那条路向前努力。
他要出国读书时,老爷子没拦着。如今学历也是筹码,不过再等几年,老爷子撑得住,也看得开,甚至非常支持。
“也不是不回来了。”老爷子那时笑着说,“年轻人应该多出去看看,知道外面有多大,才不会被眼前小事迷了心。”
而有老爷子这句话在前面,陈荣秋即便再如何不舍,最终依然是要回家。
到陈老的住处时,老爷子已经睡下了,兄弟俩就没去打扰,陈巍在老爷子这里有自己的房间,今晚送陈荣秋回来,干脆就在这里住下,此时一前一后各自回了房。
第二天陈荣秋就要动身离京,他起得早,而老爷子病了一场之后,需要大量睡眠时间,如今还在睡着。他悄悄进去看了一眼,见老爷子睡得沉,就轻轻关门退了出来。
到餐厅时,大嫂正低声和大哥呛声,陈荣秋放慢脚步,在外头听了两句,哭笑不得。
薛清如也是今天离京,只不过要比陈荣秋早些,陈巍说让司机送她,薛清如说不必,她能自己开车,陈巍说她不识好歹,她嘲笑陈巍不要自作多情。两人针锋相对,眼见着放任下去呛声没准要变成真吵,陈荣秋走过去,笑着叫人。
“大嫂,”陈荣秋坐在薛清如身边,看自己面前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的陈巍,更是好笑,“大哥。”
薛清如笑着应了,问:“老爷子还在睡?”
陈荣秋点点头:“大嫂几点的飞机?”
“十二点。”薛清如看了看时间,“不着急,小秋吃什么?”
陈荣秋胃不太舒服,说粥吧,阿姨就给他盛了一碗粥过来,他笑着道谢。
“过会儿就该醒了。”陈荣秋说老爷子,顺势又说,“我东西收拾好了,等会儿我和大嫂一起去机场吧。”
“别,你在家吃过午饭再走也不迟,不用迁就我。”薛清如说,“我让司机送就好。”
陈荣秋应声,朝他哥看了一眼,陈巍冷哼一声,薛清如只当没听见。
陈荣秋向来觉得他哥在他大嫂面前特别有意思,他们俩在三年前已经分居,从前住在一起的时候薛清如就不惯着陈巍,看不过眼听不顺耳的多了,两人随时都能吵起来。
后来分开住,本来对双方来说都是清净,但陈巍不知怎么的,明明在薛清如那儿吃的瘪比他让别人吃的瘪还要多,薛清如如今也不爱搭理他,他每每见到薛清如,还要上前刺上几句,似乎非得逼得薛清如呛他几声才算大功告成。
陈荣秋见得多了,觉得薛清如是真烦他大哥,而他大哥则是真的嘴硬。不过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不好掺和,偶尔居中调和一下,也是大嫂领他的情,他点到为止就够了。
快八点的时候,护工过来说老爷子醒了,三人原本正聊着陈荣秋的小侄子,也就是陈巍和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