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扯开了一个带着些释然的笑容,然而那早已通红的眼眶和不听话簌簌落下的晶莹泪水, 早就已违背了主人的意志争先恐后泄露着他内心的惶然不安。
他还在他身边。
沈惊鹤握着梁延的手更加用劲地使了使力,像是要确定与他指节交错的这个人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他如同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叹出一口气, 微微颤抖的眼睫半阖,面上是近乎虔敬的感恩。
“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他犹自喃喃着, “梁延,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知道的。”梁延双眼牢牢盯着他的面容, 开口的话声仍然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我听见了你的声音……在我几乎都要觉得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
沈惊鹤愣了愣, 睁大了双眼诧异低头。
梁延又冲他笑了笑,明明说的是那一场九死一生惊险无比的经历,可是在他的口中却显得如此轻描淡写, “当时我周围好几个人已经支持不住倒下去了, 我也眼前一片黑, 就像是,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一样的感受……但是当我眼睛闭上的那一刹,我耳边好像忽然出现了你的声音, 叫着我的名字。”
梁延抬起手,有些费劲地碰了碰沈惊鹤的侧脸, 眼神是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温柔, “于是我就想啊, 我可不能睡过去。要是我就这么睡着了,我的小鹤儿该会多伤心……是你把我留下来了。”
沈惊鹤只觉得胸口翻涌升腾的酸涩几乎逼上喉咙口,让他连开口说话的动作也被那团棉絮一样纷杂的情绪滞住,竟然显得如此艰难。
“梁延,梁延……”
他无助而急切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却又根本无从得知自己究竟想要从面前躺着的这个男人身上,得到怎样的回应。
“别怕,我在呢。”梁延像是对待爱重至深的珍宝一般,小心而轻柔地握住他的手指,贴近自己的唇畔若有似无地摩挲,“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马上好起来。等我们把金阳城拿下,我们就一起回家,好不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得答应我。”沈惊鹤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对自己指尖作为,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因瘦削而更为深邃的面庞。想了想,他还是又轻声开口补充道,“早点好起来,这场仗,也是到了该做出了结的时候了。”
梁延没有再出声,只是凝视着他满含关切的双眼,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
西南王世子自打被西南王命令拘在家中以后,一直过得百无聊赖又烦闷至极。说是大军随时有可能打入,怕他一人在街上闲逛不安全罢,又连着好几日城外见不到一丝动静,更是听说燕云骑的主将梁延中了瘴毒生死未明。
久而久之,他本就被骄纵坏了的性子更又不禁生了几分难耐与懈怠,连连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父王和新安军都被之前燕云骑的攻势吓破了胆子,只敢在这城中做这缩头乌龟,连敌人面都没见着就被吓得闻风丧胆了。
这一日午后,他方从王府中一名美姬的房内离开,回到自己的院中,对着早已看倦了的景色皱眉发着呆。
“这一天到晚的,真是没意思……父王也真是,在自家金阳城内转转,又能出什么事?”
他随手在果盘里的各色瓜果中挑挑拣拣着,很快又满是生腻地嫌弃撇撇嘴。
一旁新提拔到身边的小厮见状,吞了吞口水,眼中神色闪烁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开口的语调带着一丝奇异的劝诱。
“世子爷……前两日楼里的姐儿们还托人带话来问呢,说是您怎么这么些时日都不曾来看过她们,心里都埋怨您对她们不再宠幸。小的听说这几日金阳城内外都是一片风平浪静,这王爷也真是,怎么就偏偏非要关着您不可呢……”
“可不正是!要我说,父王就是太过小心谨慎,反而显得畏手畏脚了。”世子闻言一拍大腿,脸上划过一分 y- in 邪的光,“这帮小美人儿,几日不见爷,瞧把她们给想成了什么样儿。走!今日爷还就不信了,走出门去花街那儿转上一圈,还能真出什么事不成!”
小厮却像是突然被他的决定所吓到,瞪大了双眼,犹豫的声调之中充满着对西南王的恐惧,“这……世子爷,这样好么?可是之前王爷吩咐过了,说是您无论如何都不得离开府中一步,您,您若是……”
世子粗暴地挥手打断他的话,黑着面色冲他吼道:“你这狗东西,到底是我的仆人还是我父王的仆人?怎么,我说的话都做不得主了?我可告诉你,这西南王府日后横算竖算都是我的,今天我非就要踏出这王府不可,我看谁能拦得住我!”
小厮见他发火,连忙颤颤巍巍地低下了头,嘴中连声称是,直到终于让世子脸上显而易见的怒色平息了几分。却是无人看到,当他状似谦卑地随着摇摇摆摆的世子走出院门,直奔王府大门而去的时候,脸上却快速浮现过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
……
“这就是西南王惟一的儿子?”
士兵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摔在营帐之内的地面上,一手顺势揭开他脸上面罩,露出面罩之下眼底青黑、明显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面容。
沈惊鹤一看他这与上辈子世家纨绔毫无二致的样子,就立刻了然于胸此人平时过的到底是种怎样的生活,当下眼底不由得流露出一二微妙的嫌恶。
他早就听说这西南王世子仗着自己的权势与西南王的溺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