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 西南王还是低声开口。
“是。”邓磊的话音掷地有声, 眼神毫不避讳地直直s,he向西南王, “我不知道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孰轻孰重您也自有定论。然而我邓磊今日也不怕把话撂在这儿了,这封信实在是太为荒唐可笑,无论如何,我都绝无可能交出自己的偏将!”
西南王本来一直还在两者之间犹豫徘徊不定,然而如今听到邓磊如此坚决不留情面的狠话,心中的怒火却是刹那间被点燃。他狠狠一把夺回信纸,一手高举,激动地扬着。
“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偏将的项上人头重要,难道本王唯一的亲生儿子就不重要了吗?本王看你那偏将也不是什么出彩拔尖的人物,你军中将士众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可是本王就只有这一个亲儿子!他可是西南世子,未来的西南王!”
邓磊这几日本就因为胶着难缠的战局而烦恼不已,胸中一股郁气无处排遣。如今被西南王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一吼,一时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笑出声,“不是什么拔尖的人物?王爷,往日里我敬重着您,连带着对您的世子也尊敬一两分。可是我们俩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拿我手下出生入死多年的偏将去换这样一个纨绔公子哥的性命,我不怕手下人彻底寒了心,倒还要怕我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呢!”
西南王怒火熊熊,瞪大了一双虎目,一手气得发颤地指着邓磊,面皮也因为怒气抽搐着抖动,“你……好,好啊!到了这个地步,你终于也肯把心里藏了这么久的话说出来了是吧?那本王今天也不怕告诉你!任是本王的世子是个什么模样,那他身上流着的也是西南王的血脉。你那个不知从哪个草沟旮旯里钻出来的偏将死也便死了,能为了世子献出性命,反倒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王爷!你休要欺人太甚!”邓磊听见这话怒极,同样不甘示弱地瞪圆双眼,震声冲着西南王吼回去。
堂内两个人都梗着脖子怒视对方,脸上因为滔天怒火而染得一片通红,仿佛下一秒两人就都要拔刀相向。
邓磊挺着胸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过了良久,倒还是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了闭眼,克制地先退后一步,一手挡在两人中间,示意先让双方的情绪都镇定下来。
西南王也从刚才针锋相对的僵持之中抽身,目光恼恨地四下扫了扫,最终冷嗤一声,一转身重重坐在了身后的座椅上,闭目不言。
“……王爷,我们都先冷静一下。”邓磊呼出一口气,眼中划过一线冰冷的光,“这个梁延送来这样一封信,摆明了就是要让我们之间生出隔阂与猜疑。若是我们当真如方才一般继续争论不休下去,反倒才是如了他的愿。”
“那你说,我们如今还能怎么办?”西南王双手在有些颓唐的面皮上搓了搓,强打起j-i,ng神来,“现在世子已经被他抓去了,他又提了这样苛刻的条件,如果天明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交上人头,本王的儿子可就真……”
西南王的话说到一半,显然已是无法继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老来子对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若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他眼前送命,他是绝对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的。
邓磊神色有两分波动,过了片刻,他以一种冷静的口吻出声,“王爷莫急。我倒以为,这个梁延狡猾得很,把世子捉去了,绝对不止是为了让我们相互之间引起猜忌,必定还会有别的后招。在他的手段还没有完全用尽之前,世子对他就依然有用,他也不会当真如信上所述,明天天一亮就动手。”
他又转过身来,劝慰着西南王放宽心,“只要我们这几日加紧部署,在他下一次拿世子威胁我们之前将世子救回来,更甚者趁势反扑一波,且不论能救下世子一个人,更是极有可能将他们再往北赶退几十里。如此一来,岂非两全其美之计?”
“可是……”西南王面色仍有些迟疑,“梁延当真会留着世子用来下一次威胁我们吗?我们的兵力对上没有主将的燕云骑时,尚且与他们鏖战胶着不休。梁延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难道不是更难动手?”
邓磊在心中暗骂一声,只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西南王牺牲偏将的想法给打消。他在心中快速思量再三,半眯起眼,斟酌着词句开口。
“王爷在西南生活已久,这毒瘴的威力自是比我要知道得清楚得多。梁延纵然能从瘴林之中侥幸捡回一条命,现在多半也还在床上躺着,与废人无异。依我看来,这封信多半也是他手底下的谋臣借着他的名头送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借由梁延的威名对我们产生震慑。而实际上,如今就是反攻拿下燕云骑的最好时机!”
他越说越是连自己都觉得信服,脸上隐隐流露出一丝激动,“燕云骑的士兵见到自己的主将半死不活地被人抬回来,如今怕也只不过是堪堪吊着一口气,岂能不军心动摇、备受打击?当他们自以为拿到世子这张王牌高枕无忧的时候,我们却趁机摸进他们的营地偷袭,这样一来,胜算岂不是又生生翻了好几倍?”
“你说得倒也是不无道理……”西南王被燕云骑按着打了那么久,望着节节败退的局势心中也是早憋了一股闷气,如今由邓磊这么细细分析来,竟也觉得自己隐约可见一条胜利的明路。他被劝说得有些心动,然而想到自己还落在别人手里的儿子,却又仍显得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