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阅历渐长,弋痕夕也慢慢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单纯,性子日趋稳重,处事得力,将炽天殿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平日里更修身敛性,谈吐儒雅得体,举手投足隐约有左师当年风范。

几年后,破阵统领将霜天晓调任至阳天殿,弋痕夕也便擢升为炽天殿镇殿使,正式开山授徒。扶桑神树亲自为其择出三名学生,辗迟开朗,辰月文静,千钧沉稳,前两位少年皆与他有过交集,而千钧先父早年亦是鸾天殿旧识。

都是缘分。

只是山鬼谣十年中再无音讯,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弋痕夕虽坚信他仍隐于昧谷,却也不禁怅然。

此时他已非十年前的懵懂少年,念及前尘,山鬼谣待他的种种好处尽皆通透,当时只道是寻常的言行无一不是体贴周到,连过往那些不知名的酸楚,沉淀多时,也都化作了甜。

夜间,弋痕夕再无噩梦缠身,倒是常会梦见自己和大谣在鸾天殿时无忧无虑的往事,以及山鬼谣演绎的那场浩荡星雨。时隔多年,他终于明白,那是山鬼谣与他无声的诀别,每一点光辉,都藏有一份不舍与眷恋。

纵使他日大谣失了约,自己心中存有这许多念想,也已不枉此生。

又是一年春和景明,炽天殿接下任务,赴桃源山探察近日少年嗅探失踪之事,弋痕夕带着三位新晋为四象侠岚的学生,共同前往。少年们初次外出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不禁都有些兴奋,心中跃跃欲试。

辗迟生性活泼,一路上缠着弋痕夕问东问西。他虽儿时便与弋痕夕结下渊源,但如今师生长幼有别,自然不好再叫他“大哥哥”,也和同伴一样规规矩矩地以“老师”相称。

“老师,我小时候常帮辣妈到桃源山上来采草药,什么悬崖峭壁都攀过,这方圆……嗯,方圆很多里,每条道儿都熟得很,可从没见过有‘零’呀!”

弋痕夕微笑道,“桃源山伏延千里,有明的路,有暗的路,连我也不敢说一个‘熟’字。你们如今功夫还不到家,更须处处小心,跟紧我。”

少年们纷纷点头,“知道了,老师!”

辗迟走在山道的最边上儿,眉飞色舞,兴致高昂。忽然脚下绊着了什么凸起之物,叫了声“啊哟”,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一旁的千钧眼疾手快,及时拽住了他,板起脸一本正经地数落道,“走路看着点儿脚下。”

辗迟吐了吐舌头,向他扮了个鬼脸儿,嬉笑道,“多谢你啦,千钧‘老师’。”

他二人一个少年老成,一个飞扬跳脱,平日里称兄道弟,却又总是“不对盘”,弋痕夕和辰月看在眼中,各自肚里均是暗暗好笑。

辗迟站稳了,低头便去看自己脚底下,究竟是何物累得他险些跌一跤。

“老师,你来瞧瞧,这个有点儿怪。”辗迟伸出脚尖,捅了捅地上一条墨绿斑驳的长棍,棍子一头尖,一头粗,粗的那端直隐入路旁茂密长草中。

弋痕夕上前一看之下,忙道,“辗迟,别踢。”

“哦,”辗迟往后退了一步,抓了抓头发,“这是什么机关陷阱不成?”

“不是,”弋痕夕话音未歇,那长棍便呼地一记横扫,来卷弋痕夕的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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