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素心中当然知道答案,座下犬马二兽,那些个王侯贵族出去围猎的时候,当然不可能让马去追逐猎物,那么先发者自然是犬。
犬闻道味道去追逐,其余人才能骑马跟上捕捉,这是不需要思考的答案。
她的眼眸中,光线向下方移动,表示她现在思索结束了。
“我闻李斯此人,似乎以前当过管理粮仓的小吏,他自比为厕鼠。”
程知远:“他还说人无所谓能不能干,认为人人的智慧本相差不大,区别只是在于能否抓住机会和环境对吧。”
“所以我说他是狗,当然,我和老师说了,李斯是厕鼠,也是一只亡羊,歧路亡羊。”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犬了。”
程知远闭目:“相君者李斯,王需要的东西,他会竭尽所能去争取,恶王自有恶犬,良王当有良犬,只是君王崩落之后,座下的犬,就成了亡羊。”
“韩非是马,能负重,更是一匹千里良驹,然而马么,越是好的马,越是得到君王的欢喜,恨不得和它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然而这匹马一旦有背主的行为,那么君王再喜欢它,也只能把它烹杀。”
龙素皱眉,久久不语,她的唇齿抿着,轻咬白牙。
程知远又道:“你也不必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你觉得韩非是个大才,不被荀子录用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其实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两个都会要的,你放心吧。”
龙素抬头,娥眉微动,眼神露出疑惑。
程知远的语气有些奇怪,似是幽远,似是有些期待:“愿为秦王效犬马之劳。”
话说到这里,嬴异人在一侧听得已经有些惊异,他张了张嘴,却又有些拘谨,这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插进话头了。
只是自己先生与儒门龙素的对话,三言两语,透露出的信息却是有些惊人了。
程知远看向异人,也给他倒了一杯茶,后者连忙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秦国必胜,大势不可更改,但是荀子为何不去秦国?只因为秦国是不会允许思想的存在的,他们唯法度是准则,商君书才是国策,稷下百家争鸣,谈话其中自然也是百无禁忌,但是在秦王看来,不过都是一些好耍嘴皮子的人罢了。”
“你日后或许也能成为秦王。”
嬴异人顿时吓了一跳,对程知远苦笑道:“先生说笑了,实不相瞒,异人在家中,排行微末,母与异人皆不被父亲所喜,异人一身无有所长,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那秦王大位,异人从未曾起过半点这般念头。”
他是这么说的,且神情苦涩,不是为了秦王位,而是因为想到自己母亲,又想到自己如今,对未来感到了一些迷茫。
龙素忽然敲了下桌子。
“嬴异人,君之父乃是秦安国君,他膝前子女众多,君,确实不怎么出彩。”
异人苦笑,不能说什么。
但是龙素话峰一转:“但现在不出彩,不代表日后不出彩,李斯的话,君之前也听太学主说过了,他自比喻为厕鼠,随后辞去小吏来稷下求学,如今拜师大祭酒,这何尝不是对人生的一种选择?”
嬴异人点了点头,拜了一礼。
程知远道:“卞和献玉前,和氏璧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而已。”
话语至此,嬴异人已经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感激,自觉如今有此缘法,跟随先生学习,自然不能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同时,嬴异人在内心深处,也已经对李斯与韩非二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所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李斯是犬,每逢遇猎必为前驱;韩非是马,能负千里,驮国而行。
要会用,否则马成瘦马,犬成恶犬。
程知远故意为之,他的目光从嬴异人身上收了回来。
他与龙素开始讲解连山易,当然,说的都是白日间题目的后续延伸,当程知远说到如果她想学的话可以传授一半,龙素却轻轻摇了摇头。
“只知道基础的公式便可,程....知远,你.....不打算从我这里拿点什么?”
龙素的话有些奇怪,她的神情也有些狐疑,却是对程知远道:“虽说君子不可随意怀疑他人,但是你......你,不做交换,真的把所学知识传授与我。”
“这可是传道之恩。”
程知远:“怎么,你心中有愧?”
龙素眨了眨眼,明智的没有说话,她下意识感觉程知远在语言中挖了个大坑。
程知远心道这姑娘又在想什么东西,虽然奇怪,但很快就想通,心道估计龙素是对于自己前几次和她谈话中的“反复提问”产生了点心理阴影。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哦不对,现在的这具身体,从黄厉之原到现在,自己差不多是十六了,十六岁的躯壳,二十余岁的心,而龙素应该是....十八还是十九了?
她可比自己大一些。
“行了,传道之恩你记得就行了,日后如果我找你帮忙,你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就行了。”
程知远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在写着一些公式,龙素则是认真的道。
“君子一言,驷不及舌!”
(一句话说出口,四匹马也拉不回来——论语·颜渊)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严肃,肩膀也紧紧绷着,正襟危坐。
“传道,授业,解惑,该做的你都做了。”
龙素忽然开口,问道:“如果我愿意跟你学习数学......”
程知远的笔停了下来,抬头看她道:“你不会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