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多尔衮那张形如枯木的脸,吴争心中有些感慨,这要是再多给他两年阳寿,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人不死,吴争心里就象是压了块巨石一般。
吴争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知道多尔衮必死。
所以,从一开始,吴争就没有去设想,多尔衮会在这个时候,亲自南下,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而多尔衮突然撤兵,让吴争意识到了这点。
于是,吴争几乎马不停蹄地赶往徐州,生怕多尔衮北逃。
可事实,再次出乎了吴争的意料,多尔衮没逃,而是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到来。
这让吴争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这世上再没有比料事不中,更让人有挫败感的了。
清廷之中,能真正对吴争产生心理压力、并为之忌惮的不多,多铎、博洛、多尔衮三人而已。
这三人与降清的明臣不同,他们是实打实从战场上拼杀出来,与文人耍阴谋诡计不同,这三人更擅长的是,以正合,这不由得吴争不忌惮,事实上,是十分忌惮。
好在这五年没白过,多铎被自己枭首在绍兴府,博洛此时还在杭州府监牢里待着,据说须发已经长到,再也分不清头发和胡子,当然,吴争绝无给博洛派个剪发的过去,事实上,吴争更希望博洛再惨一些。
不杀博洛,是因为吴争欠一个女人,虽然这愧欠,准确地说与吴争没有太大关系,但占用了这具皮囊,不得承担起原主的责任吗?
三人之中,多铎死得最早,杀他吴争并无一丝犹豫,多铎手上沾了太多汉人的血了,博洛也一样,五十步与百步之别罢了。
可后者,多尔衮似乎更有些不同,说起来所有屠戮汉人的恶行几乎多尔衮都脱不了干系,但事实是,多尔衮手中还真没有沾太多汉人的血。
这不是吴争想为多尔衮开脱,而是事实。
进关之前,多尔衮所杀的,以满人、蒙古人、及北方汉人居多,而北方汉人,理论上来说,并非明人。
进关之后,多尔衮想杀人,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反而,是他为崇祯发丧,为得是安抚明臣、明人。
所以,吴争愿意来见他,并给他一个上位者的体面。
“两年多没见了。”
“两年另九个月。”
“你记得很清楚。”
“不敢或忘。”
“你赢了。”多尔衮轻轻地叹息一声,带着一丝原本想掩饰,但已经不太在意的遗憾情绪说道。
吴争停顿了一下,回道:“你没输。”
多尔衮同样愣了一下,“呵”地一声,似乎是想笑,“此时本王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为何说本王没输?”
吴争平静地答道:“你我之间的胜负,在于两大阵营之战,并非你我一人的生死。”
多尔衮平静地看着吴争,“吕梁山只挡了一天,出乎本王意料。”
吴争哂然道:“你应该想到的……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将精锐撤往北边,自己为何还留在这?”
多尔衮缓缓抬手,无力地挥动了一下,“这问题等会再回答你……现在该聊聊紧要的。”
吴外心里奇怪,现在还有什么可聊的?
不过吴争无意拒绝,胜利者又何须去为难垂死的失败者呢?
多尔衮喘息道:“沈致远究竟是不是……你埋在本王身边的细作?”
吴争的脸色古怪起来,似笑非笑地答道:“你猜。”
多尔衮剧烈地喘息起来,饶是已经自认心平气和,可依旧不习惯吴争的这种态度,可惜,他已经无能为力,“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你应该已经接获战报,沈致远率大军攻破和皋、通州,六千北伐军被歼灭……哈哈。”
吴争的脸色变得铁青,甚至抽搐起来,确实,这个消息在击破吕梁山鞑子防线时,吴争已经接到,但吴争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
甚至于,吴争拒绝向泰州传令,向通州派遣援军。
当然,就算沈致远真有了异心,按眼下的局势,沈致远也已经在扬州立不住脚了,第一军已有二万多人渡过长江,随着夏完淳、廖仲平的出兵,张名振、施琅所部水师终于得空向靖江方向移动,而袭扰大沽口未能得手的王一林水师,也已经返回崇明水域。
这样的情况下,整个扬州府,已经处于被北伐军四面包围,沈致远想“占地为王”,无疑是做梦。
多尔衮咧了咧嘴,带着一丝嘲讽之意道:“你说得没错,本王没输……本王输于天命,而非你之手。不仅如此,本王还给你留下了一个对手……强大的对手!让本王满意的是,他曾经是你的兄弟,这……很有意思。”
面对着多尔衮近乎于挑衅的语调,奇怪地是吴争的脸色反而渐渐平静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你如此,我如此,沈致远亦如此。如果他真有心思自立,只要他不忘自己是汉人,能为天下汉人谋福祉,我……无所谓。”
多尔衮微微张大了口,他确实感到惊讶,惊讶于吴争的淡然,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也就是说,吴争应该说得是实话。
“你……真不在意,在日后登上尊位的路上出现一个强大的对手?更何况是手足相残?”
吴争想都不想地摇摇头,道:“我更在意的是,你为何给自己的族人,留下一个强大的敌人?”
这问题非常……费脑,可多尔衮听得懂。
他再次摇了摇头道:“不是敌人……也就没有给本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