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败家,不过听着这声声祝福,不管是真心,还是敷衍,这心里,却也要舒畅许多。
叶辛夷拭净了泪痕,将沈钺那张藏蓝色素面的湖绸帕子捏在掌间,在盖头下,弯起唇角,真正笑了。
喜乐声中,迎亲队伍在那些抢喜钱的围观人群簇拥中,蜿蜒行远。
不远处的街边,却是有一人,站着望着,神情却与旁人截然不同。
叶辛夷……他还真是错看了她。这才几日?她居然就真嫁给了那姓沈的?
“爷,咱们回吧?”常茂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道。
梁申望着那已渐渐走远的迎亲队伍,面容有一瞬的扭曲,片刻后,终于是咬着牙收回了视线,而后,一拂袖,便转身大步离开。
乾和帝新赐给沈钺的宅子,在元明街,离三柳街不过两个街口,离着金城坊最为热闹的昌平街也不过三个街口。
今日,那宅子已是张灯结彩,满满的喜气。
将一整套迎亲的程序走完,叶辛夷被送进了婚房。
婚房设在第二进的东居室。沈钺是孤儿,没那么多的亲戚来闹房,而他那些同僚或是兄弟们,都是男人,自然也不好来闹。
因而,喜娘主持着撒了喜帐,吃了半生饺子,又喝了合卺酒,把该行的礼都行过了,便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房门轻掩上,偌大的房内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沈钺转头望着难得一身盛装,看上去比之平日起了身。
“你等等。”叶辛夷却是唤住了他,而后,低头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只青花瓷瓶,递向沈钺,“这是我爹给你制的药丹,你一会儿喝酒前先吃一粒。”
认识这么些时日,她也还算了解他,他是个自律之人,平日里,应该不会贪杯,可是今日他是新郎官儿,喝酒怕是难免。可他那脾胃,若是果真喝大了,怕是又要折腾。
是以,叶仕安早已设想周到,未雨绸缪。虽然不能让他少喝些酒,却至少可以让他少受两分罪。
沈钺接过,嘴角半牵,笑得馨馨然,“多谢夫人。等到三朝回门,再谢过岳丈大人。”
他这口倒是改得顺畅,叶辛夷却还不是那么容易适应。“好了!你去吧!”
“那我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若困了,自己先歇着!”说罢,这才转身走了,到了门边,又是不放心地看了过来。
叶辛夷很是无奈,笑着又挥了挥手,这才终于将人送走。
房门阖上,一时间,房内便只剩下叶辛夷一人,她长舒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好生打量这间屋子。
与那日来见过的空房子不同,今日,这间婚房已是装饰一新。
这屋子挺大,屋梁也挑得高,窗户开得大,这会儿虽然已经入夜,却还有外间的灯光透过棉纸筛入。
屋内也是亮着红烛灯笼,一室晕黄。
满室清一色黑漆家具,虽然比不得紫檀木,或是黄花梨的名贵,但做工却很是精细,朴实耐用,倒是符合他们的身份。
垂挂着的红色帐幔和窗纱,平添了两分喜气。
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想必,没有经过他人之手,倒是符合那几个男人的眼光。
叶辛夷笑了笑,走到妆台前开始卸下头上的钗环。
她的妆匣昨日便已送了来,如今,就摆在那妆台之上,只是那妆台上摆放着的妆镜却再不是那连人影也照不清楚的铜镜,而是能将人照得再清楚不过的西洋镜。
这样的东西,于叶家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物件儿,对于锦衣卫出身的沈钺而言,要拥有却也不难。
不过,他这样一个糙老爷们儿,能想到给她弄这样一面妆镜,至少这份心思,也算难得了。
将发髻拆开,由着一头鸦青的发丝直泻腰间,叶辛夷目光逡巡了一下,便已瞧见了放在角落处的几只有些眼熟的箱子。
是她的嫁妆箱子,昨日送来的。
沈钺也没有动她的,由着她自己来归置。
她的嫁妆箱子本就都是她带着叶菘蓝一起归置的,要找东西自然也是方便。
开了当中一口箱子,不过片刻,便寻出了她要的寝衣。
房门也正好被敲响了,门外响起一把有些耳熟的嗓音,“太太,老奴来给您送水了。”
“进来。”房门被推开,当先一人走进来,正是财婶儿,后面还跟着两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高壮姑娘,手里各自拎着一桶正冒着白烟的热水。
财婶儿进来便是行了个礼,虽然头发已是花白,可财婶儿却是中气十足,精神矍铄,“太太,这是咱们院儿里的丫头,一个叫桃红,一个叫柳绿,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