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站在江月心很近的地方,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轻易地感受到。然而像是被这呼吸惊扰到了似的,阿玉忽然偏了偏头,方又说道:“小清是从龙池村出来的,你说他逃过一劫,当然,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恐怕他也不会逃过你那一念无明……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他既然从你手底下偷生了下来,那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把他放过吗?我知道,龙池村的人若是都有能迅速传染的恶疾,那小清很难独自避过……但是,他已经从那场屠杀中活了下来,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出任何的患病的征兆,你为何非得要赶尽杀绝呢?还是说……”
阿玉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还是说,你根本不想我找回云孤呢?”
终于说到重点了。江月心暗自叹口气,虽然自知这次是说不明白了,可还是要挣扎着自己帮自己说点话:“阿玉,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云孤……不是,是炉虫借了云孤的手想要杀你,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云孤要杀我,那是我的事儿。”阿玉平静地说道,就好像他在说中午吃的什么饭一样稀松平常,“就算是炉虫利用了云孤,但那也是云孤,他要怎么对我都行,我都接受。”
江月心霍的抬起了头,有些受惊地望着阿玉:“那……那你连我也不要了吗?”
阿玉弯了弯嘴角,似是而非的闪过一丝嘲弄的笑:“言而无信的人,我不敢再与之偕行。”
此言一出,江月心浑身的灵息似乎被打回了冰川的原型,尽皆急冻起来,将他从里到外冻透了。江月心只觉得冷的难以忍受,以至于牙齿都在打着颤:“可是我……我救了你的命……”
“我的命,并不是那么珍贵需要你来救的,”阿玉的话越来越冰冷了,“再说了,以你的嗜杀之性,谁知道日后翻脸了你会怎样对我呢?”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江月心近乎绝望地望着阿玉,“我怎么可能对你翻脸……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也许现在就已经是种伤害了,可你竟不自知?”阿玉言语间似乎也带了些伤感,“就算你不伤害我,我能值得你另眼相看……那旁人呢?在原地浑身颤抖着,像一株被孤零零丢在风口里的弱小树苗。
“那……你想怎样?杀灭我吗?”江月心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颤抖到走音的口唇,艰难问道,“如果是这样,不劳您费心费力,我可以直接将我最核心的水精取出来给你,任你处置。”
说着,江月心抖抖嗖嗖地抬起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说实话,刚才我的确有把你杀掉、彻底湮灭的心……”阿玉长叹一声,道:“但是,我要是真那样做了,和你的屠村又有什么分别呢?我无法原谅你对小清和龙池村所做的一切,同样,我也不允许我犯下和你同样的错误。”
江月心捂着心口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襟,眼睛里顿时生出了希望的光来:“这样说……你原谅我了?”
“原谅是要基于信任,信任却很珍贵,完全容不得浪费。”阿玉道,“而你,刚刚用尽了这最珍贵的信任。”
江月心攥住衣领的手指节都泛白了:“那你……你还是要杀我?”
白义走过来,低头在阿玉和江月心中间轻轻嘶鸣着,似乎是在给他们说和着。
“对不起,白义,这次我真的不想放过去……”阿玉却轻轻将白义推到了一旁,道,“月心这样的性子,我若是不闻不问,恐怕他日后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而且,除却这些冠冕堂皇的,我……我虽然是个怪胎,可我终究也还是个人,我无法说服我的心就这样放过月心……”
与云孤相逢又别离的恨,阿玉到底是难平。毕竟,他和他的兄长曾经那么接近了。
毕竟,他那兄长在他心中……是重过江月心的。
江月心一想到这一点,心中便堵的发慌。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然而,要论心中意,阿玉是意难平,可江月心亦是难平啊!水人也想让那个自己善解人意一些,可是,可是……
终究是做不到啊。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就这样对立僵持着。一个在千回百转地说服自己想要让自己下定决心,否则,不做些什么,他就无法给自己交待。
一个则满怀希望等着另一个回心转意,只要没有说话就没有最终的决定,没有决定就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白义忽然轻轻叫了一声,昂起了头来。
阿玉和江月心不由也跟着往天上看去。
“这……蒲公英?”江月心奇道。
只见从高高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飘悠悠的落下了许多白絮状的东西,像是被撕碎的云朵,又像是漫天的被吹散的蒲公英。
的确是更像蒲公英。在每一片白絮状的小小散云之下,都由丝丝缕缕的白丝系着一颗微小的灰色的片状物,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那东西灰扑扑的,却只有米粒的一半大小,乍一看还以为是漫天的纸灰在随着云气流动一般。
江月心的太白飞金之术虽然早已止息,但术法引动了天气的变化,此时锁乾山顶上,一直呼啸着越来越大的风,将山上各处的积雪卷了起来,此时再加上从天而降的这些仿佛扯破的“蒲公英”,简直像突然起了暴风雪,更显得狂暴而迷乱。
阿玉盯着这些“蒲公英”看了许久,刚才还失落无光的眼睛顿时又忽然一亮:“云孤!”
江月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