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突然狰狞大笑,状若疯魔,“吴忠,你怕是忘了,你我在入营时饮下血酒时的誓言!才会甘心在高家当一条看门狗!”
老倌家满脸怒容,口中怒喝道:“第五疾!”
那已是杀红了眼的老者,不怒反笑,“吴忠,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将你腐蚀不轻,竟敢直呼长官名讳,可知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何罪之有?这一切都已在十四年前彻底斩断,如今继续纠缠,又是何苦来哉啊!”老倌家说道此处,不禁长叹一声,仰起已被泪水沾染的面庞,闭上了眼睛。
许是不愿再看,不愿再想,曾经种种又被重新撕裂开来,血淋淋的过往历历在目。若不是那一夜被高家家主救下,或许就没有这数十年的折磨,也想忘却不敢忘了。
老者玩弄着手中短刀,眼神中满是憎恶,直勾勾地盯着老倌家,咬牙切齿地说道:“吴忠,你可曾记得,我等那些年并肩作战,视死如归?而你,却干出了卖主求荣的勾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任谁也没想到,十四年前顾府灭门惨案,还有这等秘辛,有的人已在那一夜身死,却依旧被后来者铭记。而有的人却在那一夜苟活,但却被回忆折磨至今……
老倌家撑住楼栏的双手已是深深嵌入其中,有点点殷红渗出,竟是丝毫未觉。只是那本不愿在睁开的眼,在这重若千钧的话语拷问下,不得不再一次睁开。
随着一阵气血翻涌,老倌家的眼因充血变得越发狰狞,但就是这么一双如地狱恶鬼的眼,睁开后却不敢直视楼下老者,只能默默垂泪。
许是终于有人解开了心结,隐忍蛰伏数十载,试着与过往何解,却终究难逃宿命的安排。
老者继续咄咄逼人,“吴忠!你叫了个好名字,你扪心自问,将军待你如何?可你偏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干出了这猪狗不如的勾当!”
老倌家依旧沉默不语,老者却是越说越来气,“那夜你留守城外,城中喊杀声已起,你为何不援?偏偏等到将军满门尽屠,才佯装姗姗来迟?”
高潜展在一旁将这一切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却是不敢望向楼下顾醒,只能摇着老倌家问道:“吴爷爷,那人所言可是真的?”
这一句话,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倌家多年蛰伏,心血全数寄托在高潜展身上,虽不指望由她养老送终,但也希望能得一善果。可偏偏造化弄人,让高潜展与顾醒相遇,虽是早已有所警觉,可奈何这丫头越陷越深。
本是决心孤掷一注暗中帮着顾小子渡过难关,可谁曾想,这诺大的洛阳城中,还有一人,对那过往一刻不曾忘。老倌家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开口言道:“潜展,你可会信,吴爷爷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未等高潜展接口,楼下老者便是厉声喝骂道:“吴忠!你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让你苟活了这么多年,已是对你的仁慈,此时还想将那夜之事撇得一干二净?你良心过得去吗?”
老倌家终究是有些压抑不住,或是觉着对不起顾府,对不起顾闫勋,用低沉却不容辩驳的话语回答道:“第五疾!你且听好,那一夜之事,另有隐情,我亦有苦衷!”
老者闻言啐了口唾沫,随即骂了一句,“放你娘的屁。”便用刀遥指老倌家,眼神中满是鄙夷和憎恨。老倌家自知避无可避,用那粗麻衣袖拭去满眼泪水,翻身从楼上跃下,重重踏在正下方一张酒桌上。
那张原是实木制成的酒桌,被这这么一踏,瞬间四分五裂。老者瞧见老倌家跃至近前,竟是拍手叫好,“吴忠,威风不解当年啊。”
说完便操起一只酒杯,掷向老倌家。老倌家抬手接下,仰头喝下杯中酒,重重掷地,便随着一声酒杯破碎声响,老倌家悍然出手,向着老者面门抓来。
老者眼见老倌家出手,便舍了那众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屎尿横流的孬种,口中暴喝一声“好”,也迎了上去。许是老倌家郁结在胸,虽是招式凌厉,却是比不得老者气息正盛。
还未走过十招,便被老者反手一击刀背击在胸口,反身跌了出去。老者快步走到老倌家近前,抬手举刀指着老倌家的面门,语气有些苍凉,“你走吧。我不杀你。”
老倌家闻言一口污血咳出,含糊不清道:“第五,你就这般恨我?”
老者扬天长啸,声声震耳,待低头看来时,才咬牙切齿道:“我要你到死都带着愧疚,你或是已经知晓顾醒身份,才会对他这般上心,不惜制造机会让高家二小姐接近,不就是为了弥补你心中的愧疚吗!”
老倌家正欲辩解,又被老者打断,“你尽可否认,没关系。但你埋下这孽缘,终究会偿恶果。我正在做我该做的事情,希望你也一样。别苟活这么多年,还像当年一样糊涂。”
老者说完,便又开始对和风尘女子展开惨无人道的屠杀。为何刚才这一众“看客”不趁机逃跑,皆是那青楼外已被团团围住,楼内又暗藏机关,是进退两难。
那一众“看客”本是觉着老者一通发泄后便会停手,正要松口气之际,又见那人持刀奔来,本就已是肝胆欲裂的众人,开始在楼中四散奔逃。
平日间本就莺燕环伺,娇声荡语的青楼,此时却被那此起彼伏的哭喊声、讨饶声、叫骂声说替代,委实不叫人生出此一时彼一时的感慨。
此时楼内血肉横飞,楼外早已被霞雀道暗探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