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不错不错,省去了我不少麻烦。”李存勖展颜一笑,许久未曾舒展的眉头终于在这一刻打开,许是暂时放下心中纠葛的缘故,心境也得到了些许放松,不免又继续说道:“这物件还是你也熟知的一人赠予我的,一直留在现在,便是为了应对如今的情况。”
纳兰心中再次泛起了涟漪,但面容依旧淡然,只是垂下的手慢慢紧握长剑剑鞘,有些不明而动。李存勖视若未见,继续旁敲侧击,“据说你与一名女子曾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可有此事?”
纳兰轻点剑鞘发出悠远之声,然后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李存勖对纳兰的一再冒犯竟是视而不见,有些玩味地说道:“你可知,当初你选择倒戈时,我对你并不相信,甚至希望你与顾闫勋一起死在那场灭门之中!”
此时的李存勖眼神阴郁,走到纳兰身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慢慢浮现,逐渐清晰的天罡云图。
纳兰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握剑的手指轻轻推动剑柄,长剑剑锋开始滑出剑鞘。李存勖仍旧继续高谈阔论,“可是,事与愿违,我死了一名皇子,而你却苟活了下来。我能够容忍你至今,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纳兰推动剑柄的手指迅速收敛,长剑顺势滑入剑鞘,发出一声颤鸣,似一名孩童,在正要出门玩耍的时候,被父母强行叫了回来。
李存勖双臂撑在高台之上,俯瞰那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天罡云图,不无感慨地说道:“若不是为了将顾府余孽一网打尽,我岂能容你至今?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又怎会不知?只是你我之间,尚有牵扯,待天明事了,再做个了断。”
“甚好!”纳兰重重叹息后,说出了两个字。
“为何你这么多年,一直隐忍不发?可能问我解惑?”李存勖似有疑虑,还是没有耐住性子,说了出口。
“没有为什么,不过厌倦了江湖和庙堂的纷争罢了。”纳兰的语调变得愈发温柔,却让人听着越发冰冷。仿佛这眼前的男子,将要失去他最后一点人性,彻底泯灭于天地之间。
“厌倦?”李存勖似乎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突然大笑出声,捂着肚子有些喘不上气。笑过之后,李存勖继续问道:“那此刻你离我不过三步之遥,为何不动手杀我?”
李存勖道出这一句,并未后退,反而挺直身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纳兰,等待着他给出的答案。
又是良久的沉默,纳兰并非没有动杀心,但此时还不能动手,他要当着顾醒的面上演“一出好戏”,从而将这一切全部归咎到这名后唐国主身上,到那时就可继续完成那名女子最后的交代,让顾醒入江湖厮杀。
这无疑是一出妙棋,可眼前之人如此步步紧逼,让他心中的压抑不断膨胀。可就在李存勖问出这一句的时候,纳兰突然笑了,笑的很好看。若不是这笑容,当初柳轻眉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他,甘愿为他背弃李存勖。
可李存勖却知道,这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便是要动手的时候。可他既然知道天罡云图,那么自然知道他担心之人的小命此刻掌握在他手中,若是稍有动作,便可让那少年就此烟消云散。
纳兰最终没有出手,只是笑着说道:“时候未到,再等等吧。”
李存勖没有等来他要的答案,却有些伤怀,再次走到高台边,望着那快要再次没入黑暗中的天罡云图说道:“江湖事,江湖了。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何时才能到此处?”纳兰并未接口,反而问了一个跟眼下局势不相符的问题。
“快了,等那群怪物和尾随而来的孤啸山庄死士拼的差不多了,自然会让他们‘团聚’。到那时,我会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的割下他们的头颅,然后正式对九渊宣战。”李存勖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不知道他是否又想起了许多往事。
“不能就此停手?”纳兰皱了皱眉头,语调压抑地问道。
“自然不能,九渊一统,万众归一,天下大同,乃是我有生之年唯一的夙愿。你可愿助我?”李存勖有些期待地问道。刚才还要置纳兰于死地的李存勖,突然转变态度,问出了这么一个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却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明日,再说。”纳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与李存勖的前尘已了,但接下来的路,或许还会继续牵扯不断,纠缠不休。若是他拔剑杀了李存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他一人完成。
若是留下李存勖,还需仰仗后唐国力,事情或许会方便许多。但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看着最后一步落子,会是怎样的结果。而这一颗棋子,恰恰落在顾醒身上,也只能落在顾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