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图再望向钟逸的目光,已不像先前那般,如同一位胜利者,玩味、炫耀、不屑的审视着他的俘虏、他的阶下囚。
如此诗词,区区竖子焉有超越之理由?
谁知钟逸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从他的神情来看,无丝毫紧张,几乎众人都以为他在故作镇定,可谁料想,钟逸心底的确没有半分压力。
康宁皇帝隐隐担忧,杜图不愧是东齐成名已久的才子,依他的才气,对得起这个称谓,也足够让人尊敬他的辈分,钟逸这个后浪,能够在他手上讨得好处吗?大宁文坛中兴,还有希望吗?康宁皇帝再一次对自己的雄心壮志产生疑惑。
满座之臣,尤其东齐使团,不掩炫耀、骄傲之言。
“杜先生不愧东齐一柱,所说之诗气势磅礴,工整严谨,而且心意满满,宁国那个小子,拿什么来与杜先生抗衡,结果这不是已经注定了吗?”
“哈哈哈,刘大人所言极是,自始至终,都是宁国小子自取其辱,杜先生与之比试,真是低了杜先生的身份。”
“你看,那小子一动不动,是不是被杜先生这首诗吓傻了?”
“没错没错,现在终于知晓与杜先生的差距了吧?那真是稀星比皓月,寒鸦比凤凰,不自量力!”
“小子!如今求饶还来得及,免得你在人群面前丢人现眼!”
“......”
除他们之外,屈扬、程经业等人也在偷偷议论。
“钟逸怕是不敌,丢了自己颜面不说,还要大宁跟着受辱,令人愤慨。”
“既然想出风头,那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今夜一败,在大宁官场之中再难抬起头来,陛下不降罪就不错了,哪能再对他委以重任呢?”
程经业笑了笑:“不然,听过水调歌头一词吧?那可是钟逸所作,这样的人不是俗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陛下可是火眼金睛,既然将此重任交予他手,那定是有所依仗。”
他身边众人不再议论,静静等待场上的变化。
面对众人如刀一般锋利的言语,钟逸头次开口:““这?也配称为诗?不是要把人笑掉大牙吧?”他眼神淡漠,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去,每一位与之对视的人,身上丝毫凉意,不知为何,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总让他们感到几分忌惮。
他的狂妄让杜图气急,没想到这个时候了,钟逸依旧这么大的口气:“小子,你这便是死鸭子嘴硬!若是有真才实学,立马做一便是!”
“哈哈哈!”钟逸放声豪笑:”取酒来!“
李格身子一沉,连忙从钟逸原作的位置上取过他的酒,之后又双手奉上。
当今大学士送酒,曾经大宁最为风光的大臣,这份殊荣,不论是外臣还是大宁官员,都是瞠目结舌、诧异十足。
钟逸十分恭敬的从李格手中接过美酒,他心中感激,从始至终,李格都没有放弃自己,尽他最大的能力来支持自己,这份情感,不仅让钟逸感动,也让他难以忘怀。
拿到酒后,钟逸内心另一个人格好像苏醒,他再不顾及自己形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放声道:“好酒!”而令众人最为惊讶的则是,钟逸竟将酒杯狠狠摔在大殿上,如此潇洒,令侍奉的宫女们纷纷侧目,面庞不禁红了几分,似乎某个男人在不经意之间已经走进了自己心房。
钟逸双眼微合,双手合于身后,负手而立,向前忽然跨出一步。
大殿之上,无人不心中默念:一步。
可钟逸的举止再一次震惊众人,他未曾停歇,蹭蹭蹭又来三步。
五步成诗,至此,只剩下最后一步!
杜图心中诧异,难不成钟逸这是放弃了不成?
刻意为钟逸送来美酒,以此来激励他,并制止殿上众人风言风语的李格也疑惑了,难道说他又看走眼了?钟逸华而不实,腹中尽是草莽?
而东齐使团怕钟逸不守起初诺言,忍不住提醒道:“钟逸小子!最后一步!”
听到此话后,钟逸才睁开双眼,可他双目之中并非众人意料中的清醒,而是浓重的醉意。
见此后,东齐使团皆耻笑不停,到头来,不过一醉汉罢了。
钟逸毫不顾忌周遭纷乱,他行至五步,双唇微启,吟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高歌取醉欲字慰,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此诗一出,满堂俱静。
这诗乃当年文豪李白所做之诗,已经四十二岁的李白在仕途几经波折后,终于收到唐玄宗召他入京的诏书,他认为终于等到大展宏图的时候了,自己的满腔抱负终于可派上用场了。李白急忙回家告别家人,万分高兴之余,写下了这首诗。
这句诗骨子里透露出李白式的傲气,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感觉,在才华被埋没了好久,突然派上用场的时候,有一种蔑视势利眼的感觉。
钟逸为何大殿之上,庄严隆重之宴,屡屡发出狂妄之言,又为何美酒不断,刻意伪装出深醉之相,这首诗正是他的原因,他先前一切举止,都是为这首诗作铺垫,他的人与诗相辅相成,正是因为人之猖狂,视才自傲,所以才能做出充满豪迈奔放,令无数人心有共鸣的一首诗,也正是诗句不羁狂放,使他的人物性格更加丰满,令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试想,一个老老实实,谦虚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