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狄米特里·尤利亚诺夫,那时他还很年轻,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担任我下属的一家银行的部门经理,工作非常出色。”
“……啊,非常不错……”霍斯塔托娃轻声说。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为了勾起她的回忆?为了缓解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还是在展示他的仁慈?如果是前两个目的,她还可以忍受,如果是后一个,她有理由愤怒。她不想要看到他的被表演出来的仁慈,根本不需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个什么人。“您邀请我来,是要和我说什么呢?”她问。
“……我想告诉你,我最近结婚了。”
她没有说话。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布瓦伊继续说:“我们在意大利举行了婚礼,当时还是秘密,邀请的亲友很少。按照这里的传统,我想要在镇上再举行一次更正式、更具有家庭气氛的婚礼。我希望你也能参加。”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霍斯塔托娃想。你是想让我和那个未出现的继母搞好关系吧,害怕我会因为母亲的缘故而记恨她。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这么多年啊!作为我曾经的父亲的你却依然以为我会为了私怨而憎恨无辜的人!我始终没有看错你,我也替母亲惋惜,她居然会执着地爱你!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霍斯塔托娃冷冷地说,“不应该做什么。我有我的底线。”
布瓦伊察觉到了她的不满,有些尴尬地说:“这让你很为难,我明白。我感谢你的理解。”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呢?霍斯塔托娃的黑眼睛紧紧盯着他。如果我乐意,我可以拆散你们这对新婚夫妻,她想。
“婚礼我会参加的。”
霍斯塔托娃答应下来,之后他们随便说了些事情,她便告辞了。从布瓦伊宅邸回到医疗所的路上,她一直觉得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她心脏上,阻碍它跳动。回到医疗所后,她一下子倒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用手蒙住脸。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尼古拉看到霍斯塔托娃从门外走进来就觉得她很不对劲:肩膀耷拉着,腰不再挺拔,脚好像踩着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她低头走进来,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所以用手遮着脸。
尼古拉知道她去见了布瓦伊,她现在的情况肯定和刚刚的会面有关。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霍斯塔托娃医生……”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霍斯塔托娃毫无反应,好像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他一阵心慌意乱,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医生……对不起,我也许不应该多嘴,但是你说过,悲伤的情绪会对人……产生不好的影响,而这种影响最终会从……从身体的疾病上体现出来。”
也许这种紧张的、背教科书式的说话方式真起到了作用,霍斯塔托娃把手放下,抬起头。她的脸上还带着刚才的忧伤和苦闷,这让一向严厉冷漠的她突然变得温柔而惹人怜爱起来。她冲着尼古拉伤感地笑了笑,然后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你总是能提醒我一个医生不应该让坏情绪或疾病击倒,而应该去击倒坏情绪和疾病。我差点儿忘记了。”接着她站起来,松开尼古拉的手,挺直了身体向诊室走去。
尼古拉看着她强打精神的背影,然后又看着自己的手,感觉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从喉咙里弥漫到舌头上。他突然间想变成一位病人,这样,霍斯塔托娃就会关心他、对他露出温柔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嫉妒每一位得到她关怀的病人,甚至嫉妒那些药片、药水、软膏、试剂,她对它们的关心都比对他来得多,而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在她的眼里是最不重要的。他慢慢地、毫无意识地把手抬起来,贴到自己的嘴唇上,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刻慌张地把手放下,脸庞也热了起来。
我期待的难道就是这个吗?
爱抚、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