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悄悄的,灯一个也没开。你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借由屋外的灯光打量着房里的摆设。你以为按照余老师追求完美的性格,他的房间必定有条不絮。可令你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不到十平米的房间,衣服与各种杂物乌七八糟地丢在地上,放眼望去简直就像是个小型垃圾场。
你的视线避开那些乱作一团的杂物,好一会儿才瞅见被子里那个微微鼓起的轮廓。你向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喊了一句“余老师”,可缩在被子里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周遭除了你失控的心跳声,半点声音也无。
你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唾沫,又靠得更近了,这下看清了他露在外边被发丝遮住了的脸颊。他闭着的眼睫仿佛与额前的刘海化作一片,一只手臂伸在外头,悄无声息地垂落于床的另一侧。
一种强烈的不安顿时涌上你的心头,于是你向后踉跄了几步,手指颤颤巍巍地摁开了房间里的灯。
灯扑闪了两下后才慢腾腾地亮了。你多么希望余老师能够因突如其来的灯光身子一挪,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脸困倦地询问你来俱乐部的意图……哪怕他直接指着你的鼻子,叫你滚出去,你心里也是愿意的。
可余老师却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体侧在一旁,宛若一樽用石膏浇筑的雕像。你又连声喊了几句,一声比一声响亮,但他却依然背对着你,毫无回应。
你的心蓦然一沉,飞快冲到了床的另一侧。在视线下移的刹那,你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晕眩,双膝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滩干透了的血泊,再往上,则是一只苍白的小臂。干涸的血迹顺着手腕上的两道口子竖着流进掌心里,沿着微微张开的指缝滑至指尖,把指甲盖染成了红色。
你瞪大眼睛去瞅他手腕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因昏眩造成的重影宛若一层滤镜,让你视网膜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可即便如此,那两道被反复割裂的伤口依旧刺痛了你的眼睛,让你浑身打颤,半天都没能抬起手臂,将手指凑到他的鼻下。
“别想了,他的身体都凉了几小时了。”须臾之间,你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地从你耳畔边传来,语气中夹杂着一分嘲弄。你神情恍惚地偏过头,便看见小青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黝黑的眼眸中是令你胆寒的冷漠。
“早上还见他好好的,看这血的样子,估计也就中午那会儿发生的事吧。”小青平静地转过身,指尖指向地上被血渗透了的刀片,“割腕的刀片还挺钝,能狠下心来回割动伤口,看来他是真不想活了。”
小红从小青的背后一探,冲着余老师伤口的方向啧了两声,唉声叹气道:“可惜割的是静脉,要是割破了动脉,那血花四溅的模样一定壮观极了!”
小红唧唧喳喳地评论着余老师的死状,可你却一句话也没能听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老师安详的脸庞。余老师双眼紧闭,神色平和,若是忽略他手上惨烈的伤口和流了一地的血,没有人能够想到床上之人早已香消玉殒。
你沉默不语,静静地打量着他那张姣好的脸庞,目光顺着他仔细勾勒好的眉形一路滑下,穿过那层刷得整整齐齐的睫毛,越过那涂得饱满诱人的红唇。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茫然将你吞没,把你的意识包裹了起来,像是一只封闭的泡泡将你与房间里的一切都隔绝了。
你透过那层透明薄膜去看余老师的脸,他的五官时而像是被泡肿了的海绵,时而像是皱成一团的咸菜,千奇百怪、荒诞不经。你扯了扯嘴角,蒙在眼球上的泪刹那间滚落,泡泡破了,余老师被扭曲了的脸也恢复了原状。
——人怎么能这么容易死呢?
你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早已经历过好多次死亡,甚至亲手了结过他人的生命。可没有一次死亡让你感到如此悲哀与茫然,痛彻心扉地明白人的一生竟是如何短暂。
你瘫坐在地,双目无神地盯着余老师的脸,大脑一片空白。一具身子悄声无息地贴近了你,下颚搁在你微微颤抖着的肩头。你听见一阵咯咯的笑声若近若离,有人在你耳边恶作剧似的吹了一口气。
“你哭什么?导致小鱼儿自杀的明明就是你呀。”小红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又柔又缓,像是渍了毒的蜜饯,甜腻得让人作呕。
“我们本来好好烂在泥潭里,可你却强行介入了我们的生活。要不是你时时刻刻地出现在这里,提醒小鱼儿他一辈子也无法恢复纯贞,光明正大地在世人面前表演,他又怎会抑郁症加重,一不小心就想不开了呢?”
小红说到这里,漫不经心地用小指勾起了你鬓角边的碎发:“况且上次你可是薄情寡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小鱼儿醒来后可心碎了,老半天还在那里掉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呢。要知道,他第一次表演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流。”
“你怎能这么狠心?小鱼儿替你担下了所有的折磨,可等来的却是背信弃义。你说他死的时候会不会死不瞑目?”
小红开合的下颚时不时地顶在你的肩膀上,你却只是傻愣愣地僵在原处,大脑宛若当机一般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肌肉像是被打了麻醉剂似的毫无知觉。
这时,小红蓦然松开了你的肩膀,两只眼睛紧紧盯住你迷茫的双眸。
“都是你的错,”他吐息如兰,声音却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