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想那些,眼下正是克莉斯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想着……品味那样的事!伊莎贝拉按住滚烫的面颊,将梅伊与科博德远远丢在身后,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风将梅伊取笑的声音送至耳边。“这才几小时不见心上人,您就着急得只顾自己跑啦。让那图鲁人见到您这样,转眼又要跑走啰。”说罢嘿嘿坏笑。
伊莎贝拉哪有勇气回击,被她取笑,两腿迈得更快,到后来直冲进会客室,撞进披挂整齐,正走出门来的克莉斯怀里。
“怎么了?发烧了?”克莉斯扶住伊莎贝拉的胳膊,将手搭上她的额头。她的手好凉,伊莎贝拉不由打个冷战。克莉斯粗糙的手掌滑向她的脸庞,捧起她的脸。“哪里不舒服吗?可是旧伤复发?”她金色的眼里关切满溢,被她触碰,忐忑与羞涩的波涛渐渐平息。伊莎贝拉垂下眼帘,微微摇头。
“我知道科博德一定会去找你。”克莉斯垂下手掌,牵起伊莎贝拉,将她带到一旁。“我去去便回,又没人要刺杀我,不会有事的。”
“大雨将至。”伊莎贝拉望向窗外。绿影庄园是典型的帝国建筑,会客室窗口造得极大,几乎与人等高。越过修剪整齐的人工草坪,拥簇花圃的侧柏,正可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滚动的铅云业已吻上山脊苍茫的绿影。灰蒙的水汽顺着山势倾泻而下,强风刮过,雨点犹如散落的玻璃珠,打得窗户噼啪直响。而且这雨里……伊莎贝拉望向灰暗的山脊深处,风里的腥味似乎透过紧闭的玻璃窗,探入室内,阴冷的风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与你同去。我绝非有意为难她。我……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克莉斯摇头拒绝。“你尚在康复期,大雨会毁掉你的身体,我不允许你再胡来。”
“我有兜帽衫,你忘了吗?学会制造,短绒可以防水,来洛德赛以后置办的。”
克莉斯被她逗乐。“那点防水效果,骑出去五码,你的兜帽就得变成鱼缸。奥维利亚的小雨燕要变成水底的燕子了。奥维利亚的传说中,燕子冬季在水底冬眠,对吗?现下距离冬天尚早,洛德赛冬季温暖,连熊也不冬眠。”
克莉斯讲着她的学士笑话,拇指爱怜地拂过伊莎贝拉的脸庞。伊莎贝拉明白她呵护的心意,握住她的手,报以浅笑。我的骑士最是温柔,但有时候过于啰嗦,完全不像“勇冠三军”的英雄。伊莎贝拉下定决心要说服克莉斯,不待她酝酿完毕,克莉斯便抽走她生茧的大手。她背后的玻璃窗外,一辆货车冲出行道树组成的绿墙,横穿雨幕,践踏草坪而来。
马蹄与车轮的声响很快引起克莉斯的注意。她回头张望的时候,号角已然大响。三名银狮卫将将踏进草坪,其中一人号不离嘴,边跑边鼓着腮帮猛吹。狮卫多以双数或五人为一组行动,余下的二人想来是被闯入者打倒在哪里了。
居然有人冲撞银狮卫,闯入庄园。是来杀我的吗?伊莎贝拉握紧角弓,环顾会议室,检查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科博德瞠目结舌,他慌忙抓向身侧,捏到一把空气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并未佩剑。“我,我去通知梅伊大人!”少年拔腿便跑。克莉斯阻止他。“别慌,是老熟人。”她伸出手,将伊莎贝拉抽出的箭支轻推回去。“只是诺拉而已,她虽然是个博览群书的土匪,但总不至于一照面就要了她的命罢。”
“诺拉?”伊莎贝拉睁大眼。印象中,货车飞驰而过,连同赶车人一起,只是一道巨大黝黑的影子,她甚至连挽马的毛色都没看清楚。
“车厢上有学会徽章。”克莉斯叹息,“这个家伙,口口声声不接受西蒙大学士的好意,使唤起他的东西来却如同自己的一般,从不心怀愧疚。大学士太爱她,把她都惯坏了。”
诺拉学士,被西蒙大学士惯坏了?记忆中,诺拉学士除了大脑门,还有比脑门更加显眼的傲慢神情,她讥讽的眼神与话语尖刺一般令人不自在,但她为了研究不舍昼夜,甚至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噢,也不拿朋友的性命当一回事。伊莎贝拉瞥向克莉斯,后者望向门口,对自己的判断信心十足。
“诺拉学士看上去并不娇惯。奥维利亚被宠坏的女孩儿,可是连绣花针也不会拿哩。”
“你是说,像你一样?”
“我——我可是有练箭的,你瞧我的手指,强壮又灵活。”伊莎贝拉将生茧的手指塞进克莉斯掌心。克莉斯果真握住,垂下视线来看她。她嘴角含笑,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伊莎贝拉忽然意识到这是极羞耻的事,想要抽回手,反被克莉斯握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