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
“无缘无故,您气得连她弟弟也要罚了,还说不是钟意她?”琼琦故作惊讶,做作地掩住口。绯娜满心气恼,恨她有口无心,接过她递来的酒杯,顺手将一整杯葡萄酒全泼了过去。琼琦贵族式慵懒的微笑顿时僵在脸上,酒液浸湿发缕,让她的刘海狼狈地贴在额头上。美酒映衬下,琼琦的皮肤格外地白,她鲜红的裙服被酒濡湿,难看的紫黑痕迹烧伤一样缓缓蔓延。
銮驾上女人们假意热络的攀谈戛然而止。已然登上銮舆的葛洛丽雅双手捂住嘴巴,努力压抑惊呼,看得绯娜真想把她那双红眼睛抠下来。
“够了,往后别在我面前提她!”绯娜自知理亏。她重新靠回座椅里,打量琼琦的狼狈相,琢磨着如何才能补偿她。当然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贵为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怎会为了区区一杯葡萄酒屈膝。
“要是你的眼线背叛了你,你也难免生气。”她拍拍椅面,示意琼琦坐到自己身边来。侍女们见主人宽恕琼琦,纷纷挤过来要为她擦拭酒液。“够了够了,有一个人服侍就行了。你们在断臂街上干活儿吗?恨不得十个人上一位客人?”
“要背叛,也不是我背叛呀。表面上原谅了我,转眼又说人家是嫖客。”琼琦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平时的聪明重新占领脑瓜。辛西娅带头干笑了两声,挤在銮舆中,奉命陪伴皇后与公主的贵族女子们心领神会。闲话与俏笑犹如惊飞的麻雀群,呼啦一下四散开。绯娜也松了一口气,她甚至抢过侍女擦拭的手绢,像模像样地在琼琦胸口按了几下。“其实我该感谢你才是,要不是你今天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仔细想想,备下脆皮猪蹄的那天,他早已计划妥当,所谓的跟我商量,无非是为事情败露以后,自己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哼,说到底,你口口声声捧你在掌心的老哥并不信任你,朝中大事,宁可跟独眼龙咬耳朵,也不肯叫上他的亲妹妹商议。
绯娜暗恼,手上用力,将琼琦前胸擦得粉红。这家伙怪叫连连,艾切特家的小女孩好奇地偏过头,望向王座的方向。
“他们是去占领黄金群岛的,却没带上足够多的学士和装备。倘若正经备战,就算我又聋又瞎,也会知晓。哼,依我看,老哥是嫌贵族们生养太多,要借野蛮人除掉一些。”
“也许只是探探路,熟悉野蛮人的生活。一旦开战,就把这些人作为先头部队。我国境内,图鲁人众多,动静太大,船还没靠岸,消息就长了翅膀飞到长老们的耳朵里,仗就难打了。”
“有些道理。”绯娜沉默。露露深蓝的双眼浮现出来,它们像两汪死去的水,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如果她是图鲁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那么艾切特家……绯娜猛地看过去,葛洛丽雅被她的视线刺得缩起肩膀,不敢再看她,却也无法融入女人们的交谈中,只得盯住膝盖上自己虚握的拳头,耳后渐渐粉红。
“哼,生于荒蛮之地的人都这副德行。”
“荒蛮之地?谁?”
要是某些人也能学到别人的半分矜持,也不至于夜闯寝宫,跟我床上的女人大打出手。不,不对。绯娜闭上眼,深感稀缺的睡眠令自己精神不济。说好了不要再想她,那家伙被扔进这样的先头部队,即便九死一生,将来爬回洛德赛,也得落得跟她的便宜老爹或者那个卡里乌斯一样。不少点什么零件,也好意思说自己从黄金群岛远征归来?缺胳膊少腿的家伙我从前没兴趣,将来更不可能有。没错了,此番出征,正是她瞎眼老爹想出来的除掉她的办法。私生子的猜测让老家伙受够了羞辱,既然承认她的身份,或是令她作为女儿继续蹦跶下去都令自己蒙羞,倒不如给她个争取荣耀的机会。
“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比起老死卧床,不知光荣多少。”绯娜捻着手指,残存的葡萄酒液黏在手指上,她将手凑到鼻下嗅闻,脑子里记起来的,却是父亲临终前,挥之不去的药液,汗水,腐烂和衰败的味道。她就站在他的床前,阳光正如今日一般充裕,父亲双眼紧闭,张嘴呼吸,喉咙深处发出口哨般的轻声叹息。“我的小狮子。”父亲生有褐斑的手干瘦有力,他粗糙起皱的手爪紧扣住绯娜的,唤的却是姐姐的乳名。
绯娜闭起眼,靠进丝绸包裹的宽大座椅里。銮舆于温热的晨曦中徐徐前行,盔甲,钢剑与马蹄在车轮隆隆的催促中叮当向前,向前,一路向前。暖风轻摇幔帐流苏,扯动裙纱。绯娜轻抖小腿,觉得双腿之间一片空虚。早知道她不来,我就该佩剑穿靴,脚跨战马骑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她捏紧握剑的手,近日来忙于典礼,疏于训练,茧子单薄了不少,这让她又一阵后悔。
我生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