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娜轻叹,这次却很温柔。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真的披挂整齐。蔚蓝的披风自双肩垂下,金黄的流苏与胸甲前镀金的狮首交相辉映。体格高壮的战马黑鬃灰毛,马儿宝蓝的罩衣上钉有黄铜圆钉。它高昂着头,响鼻连连,驮着她走向泛红的地平线。朝阳于天际升起,火红的光芒将原野,石板路,夹道的粗壮榕树映得发红。天与地的界限溶解在一片红金之中,绯娜左边脸颊被照得发热,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有个巨大的东西在她头顶,抑或背后,或是身侧。它一路随行,投下巨大的,长夜般的影子。
她几番试图查看,身体偏偏困在钢甲内,动弹不得。狭窄的眼裂让她没法瞧清身旁的情况,但那阴影是如此巨大寒凉,朝阳晒不透它,战马的脚力无法远离它,她明明沿着宽阔笔直的帝国大道骑行许久,阴影仍然随她前行,将她笼罩在内。
管它是什么东西!绯娜的铁指握紧缰绳,她狠踹战马,马刺扎进战马厚实的皮毛内。马儿痛嘶,扬起四蹄,哒哒地朝艳红的地平线爆冲而去。风的手指插入眼裂,狠抽绯娜面颊,披风被带起来,无形的力量紧拉住它,想要将她拽倒。尽管放马过来吧!绯娜大喊,吆喝战马。我是银狮军团统帅,泽间领主,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十二世皇帝的血脉!我是神的孩子,我是奥罗拉?威尔普斯的妹妹,我是光的妹妹,我会怕你?!
第181章无名山(上)
如果这是一场骗局……不,要是一场噩梦该多好。克莉斯抹去额头的雨水,朝后望去。她藏身于翻倒的竹筏后面,原本捆在筏子上的箭支杂乱散落。接连两天的大雨让沼泽越发泥泞,软泥被倾倒的竹筏戳出一道深刻的伤痕。竹筏缓缓下沉,克莉斯抽回撑地的手,避免自己也被卷入。
真是疯了,为什么要答应她?我独自前往,或许能够找到机会溜进去。反正我们只是要找到狭门,通过它返回绿影庄园,跟空堡的安塔人又有什么关系?克莉斯抽出泥水中的箭支,用力掷出。箭簇叮地打在尸兵生锈的铁皮肩甲上,他猛地转回头,没有鼻子的脸上布满烧伤的瘢痕。羽箭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出,它穿过灰白的雨幕,由他左耳贯入,将他砸进泥血混合的水泊中。厮杀声此起彼伏。空堡派出的队伍几乎全是步兵,自称安塔人的麦色皮肤士兵的马术比奥维利亚的蹩脚女仆还差劲,然而一旦跟尸兵厮杀起来,这些笨手笨脚的农民兵居然丝毫无惧。
就算无名山之行是□□裸的利用,他们也帮了你和伊莎贝拉,不是吗?想想办法,克莉斯?沐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活人被死人吞噬。
克莉斯转回头,背靠竹筏,望向隆起的黑色天际。“黑色的山峦,拥有黑色的名字与记忆。”梵妮曾如此介绍无名山。“千百年来,他们总是在可以预知的时间里,从那座山的深处钻出来。我的族人试图寻找他们的巢穴,或是狭门,总之任何能够寻觅踪迹的东西,然而累世以来,一无所获。大陆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也许是某位大领主的地窖,某处早已荒废的坟冢。你们不会知道的,你们的记忆湮没在一次又一次的尸潮中,每一次遭遇他们,都跟新生婴儿一样无力。这就是我们安塔人依然在这里的意义,也是狭门将你送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