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岸边。你可以好好休息。看你的脸色,跟死人没两样。”克莉斯冷漠地收拾起她的秘法绳索。艾莉西娅啐了一口,扭头转向她。“你才死——你的头发怎么了?几个月不见,想我想得白了头发?”克莉斯面若寒冰,不过她向来如此,艾莉西娅根本没放在心上。再说,眼下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我们在哪儿?”艾莉西娅拽着克莉斯的胳膊站起来。好友撑了条小船来捞她,自己却没穿皇家制式的铠甲。她甚至连皮甲也没穿,长筒靴搭配黑马裤,上身除了一对黑色皮护腕,就只套了件纯黑的熟皮背心。就算在水手里面,这样的装束也过于大胆了。这家伙,居然没被当成活靶子,射成筛子?艾莉西娅扒住克莉斯,朝她身后张望。
小舟漂浮在战场中央。艾莉西娅背后,是正在沉没的“红鹰”。她进水的船尾几乎全部没入江水中,船头翘起,船帆上的燃鹰沐浴在蓝色的火光之中,迎着河风微微扇动翅膀。秘法的火焰握紧它蓝色的拳头,将撞击“红鹰”的铁甲战船捏成一块火炭。战船的桅杆风帆被彻底焚毁,包裹船身的铁架被烧得发红。相隔上百码,吹过来的风仍然灼热,充满绝望的味道。拜她所赐,“红鹰”已被火焰拦腰截断。跟艾莉西娅一起逃离黄金群体的士兵中,不知有多少葬身火海。幸运的是,有一部分逃到了岸上,忙着在被冲到岸边的维瓦尔士兵身上捡便宜。詹妮最好也在其中。她总不会蠢到真的相信我在船头上讲的那番话,奢望组织什么反攻吧?
“帝国的皇帝亲临战场。只需要划回岸边,就能看见她的帅旗。”克莉斯收起绳索,在腰间挂好,说起的绯娜的表情就像在谈论断臂街的鱼贩昨天卖剩的臭鱼。“你父亲也在,应该还在泽娅的旗舰上。”
“喂,你说得他俩跟你都没关系似的。你怎么一个人大咧咧地跑到锋线上?这可不像你,你不是最谨慎的吗。她——我是说陛下——至少也该派出一支五人小队帮你才对。”为了救我,她连五个人也舍不得吗?艾莉西娅擤出鼻子里的酸水。弓箭组成的灰云嗡地掠过头顶,投向江面上打转的救生船,箭支落水如雹,惹得船上的叛军一通哀嚎和怒骂。“红鹰”号和秘法火球虽然重创了维瓦尔军团,但诸神并未完全放弃西高地人。一艘铁甲战船的下巴搁在浅滩上。船上的士兵全都下了船,沙滩上正展开肉搏,洒落的鲜血将浅滩染成粉色。更加遥远的地方,铁甲船黑乎乎的身影正迎着秘法炮火,驶向河滩。
“事情没算完,这些家伙不会罢手的。独眼老头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投剑认输。见鬼,看在诸神的份儿上,你是怎么过来的。就凭自己,划着这艘破船?”艾莉西娅转向克莉斯。作为一个穿越火线的家伙,她浑身干净得不可思议。苍穹的剑柄从她肩头露出来,上面一点血和灰都没沾。艾莉西娅禁不住回望江面上舰船焚烧燃起的烟柱,难不成这些都是艾莉西娅的幻觉,只吓唬她一个人,放过她的冰块脸朋友不成?
“我们现在动身,我来划桨。”克莉斯走向船尾。小舟因为她粗鲁的动作摇晃起来,艾莉西娅一把抓住她。“你来划桨,我们去泽娅的旗舰。”克莉斯停住脚步,转回脸俯视着艾莉西娅。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过小别了几天,干嘛那么生分?难道我们之间短暂的分别,不能带给你新婚的喜悦吗?”艾莉西娅搓克莉斯的手掌,冰块脸无动于衷。“要做英雄,我认为,现在不是好时机。”又在说蠢话。艾莉西娅嗤之以鼻。她按住船舷站起身,眺望江面,想要找出父亲所在的旗舰。克莉斯偏要跟她作对,按住她的肩膀要将她压倒。艾莉西娅怒目而视,刚要骂她,小舟便剧烈摇晃起来。尽管相隔上百码,秘法炮的巨大噪音仍然令人侧目。“红鹰”号上,三门秘法炮同时发射,冲击掀起的气浪将燃烧的战舰推得摇晃不已。江水掀起混乱的波浪,艾莉西娅与克莉斯栖身的小舟有如风中枯叶,摇摇欲坠。
“该死的洛斯,都什么时候了,不顾着逃命,放他娘的狗屁炮!”
“我说过了,现在不是好时机。战争是百姓的梦魇,对于秘法师,却是一场狂欢。双子塔中一直有不少狂人,痴迷于秘法的破坏性。你流落南方海岛的时候,皇帝签署了政令,下决心全力支持学士们研究致命的秘法武器。”
“比如说,这些蓝色的火球吗?”说话的同时,又一道明亮的光弧划过江面。江水和克莉斯那张白皙平板的老脸全都倒映出非自然的蓝色。火球落地的轰鸣让艾莉西娅耳朵发麻。江面被秘法的力量打皱,小舟尚未完全平静下来,又被卷入新一轮的漩涡中,跟随河面旋转。视野转动,艾莉西娅刚刚吸饱了空气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面前的好友表现平静,流矢直奔她颈侧飞去,途中被另一支乱箭射中,坠落水中,而她好像早有预判似的,连膝盖也没有动弹一下。
艾莉西娅闭紧嘴,打了个酸嗝,又想吐了。不对,不自然的不仅仅是秘法的蓝火,还有她。她那对金色眼睛……从前她绝不是这样,虽然一样看起来冰冷,可瞒不过艾莉西娅。克莉斯?沐恩这个人,明明又胆小,又小气,什么时候,究竟是谁,把她变成了这样?
“我受够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看起来跟月丘上讨人厌的光头没两样!”
“我?孟菲大神官?”克莉斯挑起眉峰。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