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锅架在屋子中央,底下的火盆烧得正旺。奶色的羊肉汤咕噜噜冒着泡,带皮的羊肉块上下翻滚。屋里有两张椅子,没有床。桌上的茶具酒杯也是两副,从方桌旁边的玻璃窗望过去,可以看到一长排低矮的木板房,像一排黑黝黝的锯齿,陈列在广场旁的空地上。晚饭时间快到了,木板房群中只有一缕孤零零的炊烟。克莉斯回头看了一眼,她不认为这锅羊肉可以填饱整个警卫队的肚子。
“其他人呢?”她重复之前的问题。马可的视线还在羊肉锅里。他使劲吸吸鼻子,用木勺拨弄锅底,伴着响声说话。“哪他妈还有人呐!学士们要重点保护,工人也觉得不安全,早上在广场上敲锣打鼓闹了一通,中午好歹散了。他们也不怕淋病啰,叫他们上工不肯,闹事一个个倒挺精神。老子受够了!还有柏莱人,鬼知道那群野人在搞什么勾当。不派人看着能成吗?打不过,通风报信的总得有呀。”马可把勺子一扔,握着烟斗啪啪猛吸两口,满是胡茬的腮帮子凹进去一大块。
“你的副官呢?”克莉斯又问。马可的眼珠子转过来,白眼球红了一大片,猩红刺眼。“死啦,没啦,就埋在那房子后头。”马可朝窗口努努嘴,又叹了一口气。“唉,他是个好小伙子,识文断字。”
“谋杀?”
“呸,他们也得有那狗胆!”马可狠狠啐口痰,踏上皮靴碾过痰液。“死在柏莱人手里,还不如吞块羊肉噎死,丢不起那人!他呀,运气不好,工地嘛,塌方,活埋,常有的。”
塌方?克莉斯瞥了马可一眼,他专心抽着烟斗,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克莉斯低下头,从狭小的玻璃窗望出去,桑夏不像洛德赛,一马平川,但它的丘陵起伏和缓,是一波接着一波,绵长柔和的矮坡。连山都不算有的地方也能塌方?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