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没有人再说话,只有海风与浪花交织的响声在一方天地间回荡,左优昙突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冲动,他的脸贴在师映川宽阔的背上,片刻,他抬起脸来,神情严肃,语气之中却带有无比的恳切之意,说道:“为了所谓的永生,为了所谓的王朝霸业,为了权位,为了复仇,为了这些东西,你不得不付出很多代价,这样,真的值得吗?”
此刻大海与岛屿共同笼罩于夜色之下,明月照耀,有万千暗影交错,海浪冲上岸边,簌簌有声,师映川听了这话,面色不变,眼眸深处的冷光却渐渐消失,转而流露出平静却不可掩盖的坚决,淡淡笑道:“为什么不值得?你不明白,那种置身于九天云霄之上的感觉,妙不可言,仿佛整个天下都尽落于与我手,可以任意指点江山,也能够随时弃如敝履,万里山河,亿兆子民,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手中,我若喜悦,人们就安泰富足,我若愤怒,他们便要惶恐,无数人将家破人亡……这等感觉,岂是世间任何享受能够比拟一二的?”
左优昙的心脏本能地微微颤抖起来,就听师映川悠然道:“我的征程或许永远也看不到尽头,遥遥无终,而这条路上亦是荆棘密布,艰辛非常,但走到如今,我早已不能退后,唯有孑然一身,昂首前行……优昙,或许我最终能够成功,也或许这些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亲手试一试,就算是没有成功,就算是失败了,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只要我不死,我就会一直走下去,这就是我的道。”
左优昙听着,却感觉到了一种遥远的熟悉意味,那是桀骜决绝到无法形容,灭情绝性到足以打破敢于拦在面前的一切阻碍,强悍嗜血到令神佛也会颤抖的骄傲灵魂,左优昙如同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所控制,此刻抱住的这个人分明熟悉,却好象偏偏记不起究竟是谁,他下意识道:“你是……泰元陛下?”师映川幽幽望着天际,复又回过头去,对着左优昙说道:“我是。但你不要忘了,我是曾经的宁天谕没错,却更是如今的师映川,是你一直都认识的那个人。”
第二日,仍然等候在原地的那条六帆巨舰迎来了自鲛岛返回的师映川,与之一路的还有十余条巨鲸,仿佛一座座小山丘一般,整齐跟在后头,鲸群背上驮着各种各样的珍贵海货,大量的珍珠翠玉龙涎香之类的宝物装满了箱子,甚至还有陆地上根本见不到的巨大珊瑚,红光莹莹,绚丽无比,这些珍宝的价值难以估量,统统被搬上了大船,鲸背上的一众鲛人纷纷躬身向甲板上的师映川施礼,随即沉入海中,返回鲛岛。
此次与师映川所在的大船一起前往摇光城的不仅仅是无数珍奇异宝,还有一部分鲛人之中的强者,事实上鲛人这个种族在先天身体素质以及天赋上,明显比陆地人类要高,所以不要看他们之中没有大宗师,就以为鲛人多么孱弱,要知道鲛人的数量才有多少,而陆地人类又有多少?陆地上那么庞大的人口基数,诞生的大宗师的数目也还极其有限,而鲛人的人口如此稀少,竟还有几位半步宗师,族群中也有一定数量的先天强者,相较于他们的人口基数,这种比例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事实上如果他们不是鲛人,而是普通人,那么已足够建立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至少可以自保,可惜他们既是鲛人,是异类,面对的是整个陆地人社会的觊觎,那么这点力量自然也就不值一提,必须依附于一棵参天大树,而千年之前的泰元帝与如今的师映川,就是这样的一棵大树。
师映川回到摇光城之后,不过数日的工夫,大周便正式颁布了一项政令,即如今大周境内禁止一切对鲛人的非法买卖,违者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最高可为死刑的惩罚,并赋予鲛人一族与普通百姓完全相同的权利,很快,这个重磅消息便在大周境内下达,并且传到了万绝盟一方,与此同时,从前几乎销声匿迹的鲛人们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曾经只有在古籍中记载的鲛人海市再次重现于人们面前,鲛人们驱赶着鲸群,带着海中的各色珍宝,在海上某些特定的地点和时间内与陆地人进行大规模的贸易活动,要知道鲛人本身的价值是非常高的,一个拥有鲛珠的美丽鲛人,其珍贵程度足以令人铤而走险,即使有严酷的法令,也并不能阻挡许多人的贪念,更何况鲛人们还携带着无数令人眼红心跳的财富,然而当第一次鲛人海市举办之际,出自蓬莱群岛的庞大海上巡逻舰队便如同一桶当头泼下来的凉水,彻底浇灭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贪婪火焰,当一名意图暗中掳劫一个落单的鲛人女子的半步宗师被废去修为,挂在高高的桅杆上活生生流血致死时,人们才蓦然惊觉舰队中居然还有大宗师坐镇,此时面色冷漠的宝相脱不花站在船头,轻轻擦去了剑上的血。
一部分鲛人开始迅速融入到大周一方的人类社会当中,与之同时,鲛人方面提供的大量财富也在源源不断地流入师映川的囊中,大海之中珍奇无数,人类难以取得,而鲛人具有天生优势,囤积的金银财宝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而战争本质上就是比拼资源和实力,花钱如流水,师映川有了足够雄厚的财力,也就意味着可以支持他做很多事,如虎添翼。
大周,摇光城。
刚刚进入冬季,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不过当初雪落下之后,随即就是一连两日不间断的绵绵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