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细雪初停,师映川抬头望了一眼变得清朗的天空,心情越发平静起来,惬意之余,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异样的欣然,一时抚弄着臂间的北斗七剑,转头对一旁的纪妖师道:“眼下局势对我们有利,在与万绝盟的对战当中,我们已经渐渐有了占据上风的趋势,父亲大人,你觉得最终的胜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纪妖师轻哂一声,道:“现在谈这个,未免为时过早。”师映川笑了一下,淡淡道:“你只会比我更心急,因为你对连江楼的渴望太过强烈……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很佩服父亲你的,几十年如一日,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纪妖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伸手勾起师映川的一缕长发,道:“你这是在讽刺我?”师映川微微一笑:“怎么会?我是真的佩服,要知道为了一个男人,你可是能够和魔鬼做交易……那是宁可放弃一切的决绝,情愿违背本心、甘冒风险的大勇气,这可是真正的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出卖灵魂也誓要得到一个人的莫大决心。”
“那也比不上你。”纪妖师似笑非笑地深深嗅了一下手中的长发:“你这个人,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惜牺牲一切,我相信这里面也包括你重视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一切都可以为了完成你的理想而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不会有丝毫迟疑,跟你相比,我这个当爹的也还差得不少。”
师映川哈哈一笑,他抓住纪妖师的手,将自己的那缕头发从对方手里扯出来,道:“我们父子两个,这是在互相攻歼互相揭老底么?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不像旁人家的父亲和儿子那样,这个么,可不应该是父子之间的相处之道。”他看着纪妖师俊美近乎妖异的脸,嘴角露出笑意:“说真的,我确实佩服你,你看,一直以来你对他有情,而他却对你无意,时间长了,这让你很是沮丧,甚至有些绝望,但你却从来都不曾动摇过,哪怕当年我与他成亲,有了孩子,你也依旧如此,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持着你不曾动摇,但是不论是出于什么,这都很了不起,任何挫折都没有毁去甚至是从未曾动摇过你的意志,这难道不值得我佩服?”
或许是听出师映川的话中并无揶揄讥讽之意,纪妖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嬉笑戏水的声音,虽然隔得远,但两人都是宗师,自然听得真切,纪妖师低笑道:“这些鲛人如今都落入你手,成了你的附庸,我还不曾尝过鲛人的滋味,不如送我两个?”师映川淡淡道:“他们都是我的私产,不但会为我提供大量财富,还将配合蓬莱为我打造出一支所向无敌的水上军队,父亲你觉得,我会允许有人随意染指他们?”
虽然被拒绝,不过纪妖师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只嗤笑道:“果然吝啬得紧,对待自己亲爹,也这么抠门儿。”师映川仿佛弥漫着红雾的眼瞳微波流转,微笑道:“我从来可都不是吝啬之人,虽然这些鲛人不能动,但我手里有一批上乘货色,都是曾经的各国公主宗室女,个个明艳美貌,稍后我让人挑出几个出众的处子,就送给父亲暖床好了,也算是聊胜于无,如何?”
两人说着话,这时千醉雪遥遥而来,师映川就笑道:“你来得正好,厨下炖了一只鹿,一会儿就在这里跟我们一道用饭罢。”千醉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纪妖师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道:“煞气萦身,到底沾了多少血才有这么重的煞气,这就是杀伐之道?”千醉雪面上淡然无波,眼神亦不躲闪,只是微微一欠身,他现在也是宗师,按理不必如此,但纪妖师毕竟是师映川生父,还是应该保持一份必要的敬意,当下三人进到室内,午间一起用了饭。
下午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起绵绵细雪,暖阁里只有师映川和千醉雪两个人,师映川刚刚沐浴过,穿着宽松的袍子,他张开五指随意顺了顺头发,拿过一支簪子,就要将一头长发挽起,这时千醉雪却来到他身后,一手揽住丰密的青丝,用梳子细细打理,师映川从镜中看他,道:“你很少给我梳头。”千醉雪平静地道:“千年之前,我曾经总想为你梳头结髻,可惜从没有机会,到了这一世,才终于算是偿了心愿。”
千醉雪梳头的手法很是柔和,师映川似乎觉得很舒服,微微闭上眼睛,用两根手指轻轻揉抹着眉心,道:“你是喜欢我叫你伏波,还是依旧叫你十九郎?”千醉雪一笑置之,没有应声,师映川嗯了一声,道:“那就还是叫你十九郎罢,这样比较习惯。”忽然又话题一转:“左优昙便是当年的绿波,你应该早就知道了罢,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也是前阵子才想起这些。”
千醉雪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他又马上继续为师映川梳头,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很是平静,道:“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没有什么意义。”师映川笑了一下:“你这是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么?”千醉雪很干脆地道:“我想应该是的。”师映川笑而不语,并不在意。
外面的雪渐渐有些下得大了,师映川喝了一碗甜汤之后,就在烧得滚热的炕上睡了,千醉雪坐在近旁,低头凝视着这张脸,神情微微复杂,一种异样的感觉令他稍觉沉醉,他伸出手,轻轻抚上男子的黑发,这个人,千年之前是天下共主,千年之后是一手搅荡风云的绝代枭雄,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