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当然没有人回答,师映川也不以为意,这时殿外树上和草丛中的虫鸣已经热闹起来,不时还有雀鸟的轻啼,目光空洞的宝相龙树去取了琴来,师映川坐下来,伸出袖中的手,露出两只雪白晶莹得几乎惊心动魄的美手,细腻,柔嫩,纤软,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甚至用肉眼无法看到毛孔,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师映川动了动手指,抚过琴弦,发出的琴音清亮而纯粹,他说道:“很久没弹琴了,宝相,你想听什么?”他看了看对方,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眼里闪过笑意,就笑了一下:“记得你喜欢听我弹《春花秋月》,只是我总弹得寻常,不得其中妙处。”当下白嫩的指尖轻轻一拨,顿时一道流水似的琴声便从指下流淌出来。
师映川的琴技谈不上多么高明,只能说是中等,随着琴声连续不断地传出,师映川双目微眯,仿佛已经逐渐沉浸其中,也许是琴声勾动了心绪,渐渐的,师映川眼神微微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而他指下所发出的琴音仿佛被什么所渲染,隐隐变得有些妖异起来,好象被那十根白玉般精致动人的手指拨动,就此充满了某种诡异的力量,未几,忽听一声脆响,桌上的一只茶杯毫无预兆地四分五裂,而琴声也随之蓦地止住,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安静,虫不鸣,鸟不叫,周围再听不见来源于自然的声音,师映川的眼神清明起来,双手按在琴上,此时附近的树上和草丛里,雀鸟以及虫子之类的小型生物再没有一个还活着,若非师映川一直下意识地刻意压制,附近的大型动物包括人在内,也要受到波及,师映川微微凝神,忽然微启菱唇,冷诮一笑,双唇腥红如血,道:“看来我的心情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平静……这一切,又是谁的责任?”
同一时间,摇光城中某条胡同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前,从车里下来一名装扮普通的青年,疏眉朗目,贵气逼人,门口一直在张望四周的小厮见状,连忙推开半边门,将青年让了进去,这宅子不大,院子里打扫得很是干净,青年刚进到屋里,心脏就不知道怎么了,不由自主地咚咚直跳,嗓子也有些干,这令他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此稳住心绪,当走到竹帘前时,青年脸颊上的肌肉就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还是伸出手,手上动作出奇稳定地去掀竹帘。
帘子一掀,里面的光景便一览无余,室内十分明亮,就见一个面容极俊秀的年轻贵公子正坐在方榻上,一身淡紫色箭袖,眉目如画,望之就如同一尊玉雕也似,正静静喝茶,青年脚步当即一顿,呼吸亦便不由得猛一窒,血液在瞬间就沸腾了,定定瞧着对方,他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攫在紫衣公子身上,从头到脚地一寸一寸贪婪逡巡,拔都拔不出来,对方自然也是看到了他,精致的面孔上就多了几分复杂之色,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人在时隔数年之后,终于再次相见,这样的重逢,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晏长河的拳头已经无意识地攥紧,且又微微轻颤,这是经常会想念也经常会出现在梦里的人,然而现在真的看着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心中却升起一丝难以言述的荒谬之感,他想要向着对方笑一下,但不知怎的,明明激动如斯,却反而笑不出来,于是他索性就不做这无用功,看了师倾涯一眼,深吸一口气,几步就来到了朝思暮想的情人面前,对方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眼皮,但没有其他的明显反应,晏长河伸手轻轻抚上了少年乌黑的鬓发,师倾涯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抬眼看他,目光隐隐深沉,眼眸深处的幽光不断闪烁着,晏长河缓缓弯下腰,俯身让自己的脸靠近师倾涯的脸,他贪婪地端详着少年那比起从前少了许多青涩,多了几分清隽秀美的面孔,手指一寸一寸摸上嫩滑的肌肤,一直来到形状美好的唇瓣上,拇指在嘴角柔和地摩挲着,两双同样漆黑却内容各异的眸子直面相对,近在咫尺,下一刻,晏长河再也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接触,他慢慢更贴近些,鼻尖碰上少年的脸颊,一别多年的柔和触感所带来的微妙体会,顿时就包围了全身,既陌生,又那样熟悉。
这样的安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晏长河已伸手搂住了师倾涯的腰身,将对方勒起身来,与自己紧贴在一起,当两具温热的男性身躯贴合的刹那,一股微微的颤栗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彼此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喘,似叹息,似满足,又似诱惑,谁也说不清楚,晏长河突然发力,将这具已经不比自己矮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但他的这种行为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此时的师倾涯微闭了闭眼,心中暗叹,他的下巴微微抵在青年的肩上,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但不管怎样,最后他还是缓缓推开了晏长河,就准备开口说话,但这时晏长河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两手握住他的肩,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前这张与从前相比有些变化的面孔,慢慢道:“几年没见,你变了很多……二郎,你长大了……”
师倾涯微抿了唇,世事可笑,命运弄人,却是如此,过去的就永远都过去了,再回首,一切都已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