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箜篌声落,我方才发现自己流了泪,急忙拭去。
“那狂夫为何非要渡河?”蚩尤公子问。
“必有他的理由。”白衣男子答道。
“请再奏一遍,不,不对,这不能让她笑,她哭了,你来这里做甚?”
“我不愿见你笑,只愿见你哭,如此我才知道,你今后是如何日日以泪洗面,如此我才能心安。”他不理蚩尤公子,又是一双眼睛只望着松木美人儿。
“为何我会日日以泪洗面?”松木美人儿一面以衣袖拭泪,一面茫然无措。
“你身旁这位公子戴着面具不见人,生得应当很丑,他权势似乎又大得很,又对你喜欢得很,恐怕你非嫁他不可了。”
我在一旁听了,忍俊不禁,疑心自己已无上场机会,所幸松木美人儿倒还镇定,她问那男子:“可是,我又不以貌取人,即便真嫁了个丑八怪,哭个一两年也就完了,不至于日日都哭。”
“是啊,你不会只因为蚩尤公子生得丑就哭,可是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爱上我了,若嫁了他人,会日日伤心的。”
这位仁兄几乎成功了,我看见松木美人儿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并且有壮大的趋势。可他的头立即被蚩尤公子掷下的酒樽打破。
“把他给我拖下去。”只听蚩尤公子的满腔怒火自面具之后传出,松木美人儿立即花容失色。
有了这前车之鉴,等轮到我上场,站稳脚跟后,就立即改了主意,没说笑话,径直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当我说完,再看向她的脸,就知道自己赢了。笑意还残留在她脸上,竟有些活色生香的意味。于是我也笑了,觉得自己聪明机智并且出手豪绰。
可蚩尤公子却不满意:“你对她说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这个,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我有些得意,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有纰漏。
“我是外人,那她就是你内人了?不足为外人道,难道是些下流话不成?”
“当然不是,我懒得同你多说,我也不要你那一千金,方才的通通不作数罢了。”
“你莫要生气,这作得数,我不赖账。”
听罢此言,我一颗心全放回肚子里。欣欣然坐回席上吃酒,临近两桌都探过头来问我,在那松木美人儿耳边,究竟吹了什么风,也只是摇头不语。
吃饱喝足后,又抬眼望去,见蚩尤公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望着松木美人儿,若有所思。至于那松木美人儿,倒没被打回原形,变成一段呆木头,她变成了木头燃起的青烟,神游物外。
这一切荒唐,又有些虎头蛇尾。
☆、红马之盟
恍惚间,一阵蝴蝶飞来,如风飘碎锦。蝴蝶飞过我,飞过松木美人儿,飞过蚩尤公子,萦绕在座中一位眉目清淡,衣饰简净的女子身周,缠绵徘徊良久,方才缓缓飞去。
“女公子今日用了何等样的香粉?竟引得蜂狂蝶乱。”待那蝴蝶去远,座中有人笑问。所有人一道儿饶有兴致地看那女子,然而她过于素净单薄,淡如月光清水,看无可看,所有人只好又说起蝴蝶。
“不知那群蝴蝶会是谁人的魂灵所化……”
“我猜那是韩凭妻的衣袖。”
“这是何意?有何典故?”
“几百年前的故事,宋康王舍人韩凭的妻子很美,宋康王将她强夺了过来,韩凭悲愤而死。韩凭妻于是暗中使自己的衣服朽烂。有一日,她与宋康王登上高台,投下高台而死,侍从急握其衣,却着手化为蝴蝶。”
“这故事我听过,韩凭妻是何氏,她作过《乌鹊歌》:‘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乌鹊□□,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松木美人儿又呆呆地开了尊口,她似乎喜欢这故事,与所有少不经事的怀春少女一道儿,听见个凄美的传说,便将故事里那不幸却又的确被爱着的女子想成自己。
松木美人儿身旁的蚩尤公子也开金口:“乌雀□□,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倒是情深意重,他们夫妇双双身死,就很快乐了?”口气实在酸得很,大约是因为身份尊贵,又受挫于一个身份其实远低于自己的女子,便将宋王引为了知己。只不知在今日的故事里,谁又是那韩凭,他无疑是要倒个大霉,可还是很值得羡慕。
座中又轻轻响起紫衣女子声音:“蝴蝶绚烂,若花中腐尸,美则美矣,却是不祥。”她只悄悄向那男装女子说,只是我也听见了。
蚩尤公子在良久沉默后,似乎又有了新主意,我心下一颤,觉得那似乎是个坏主意。
他高鼻深目的昆仑奴,恭恭敬敬,牵出一匹膘肥体壮、遍体通红的马儿,引得满堂疑惑,又满堂赞美。
我不懂马,但见了那马,只觉得神俊非凡,也不由称赞一句:“好马。”一时痴了,满心想着跨上这匹俊美的红马,在春日里的少陵原痛痛快快跑一场。宁可不要那一千金了,单只要这马。想开口同他换,随即却想到有八百金不是我的,不能动。
“你又要弄些什么,我不管,那匹马儿可真漂亮,借我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