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摆了摆手:“烽火营是我手下的精骑,想必你觉得比大柳营要威风,是么?”他转向曲舜,“我记得你当年也这么问过我,那时我是怎么说的?”

“将军说,大柳营主管工事,若是无人筑墙修隘,敌军来袭时,就算有十个烽火营也保不住灵州。”曲舜一字一句地答道。

“你们都听见了么?”

几个亲兵一齐答道:“谨记大将军教诲。”

“哎,那不是……”曲舜突然向前面看去,表情有些愕然。

沿着城墙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兵一身短甲并没穿好,歪斜地挂在身上,虽然被远远地落在后面,却还是跑得十分费力,最终靠在墙边大口喘息起来。

那伍长也看见了,似乎是怕百里霂责怪他管教不严,忙对着那人喊道:“岳宁,你跟上点。”

百里霂正看见岳宁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纵横地布着几抹污痕,狼狈不堪,转头对曲舜笑了:“看来那帮人的确把他整治得不轻。”

岳宁走到近前,看见百里霂,恨得牙齿都痒了,却不再叫嚣,只是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路面。

百里霂状似和气地说道:“营中日子清苦,岳公子若是住得不惯可以跟白副将说。”

岳宁对着地上就啐了一口唾沫,心里早就骂开了,表面上仍是一言不发地闷着头。直到伍长推了推他:“岳公子,将军已经走了。”

他这才抬起头,兵道的尽头只剩下并行的两匹马扬起的飞尘。伍长也不敢十分得罪他,在百里霂走后还是和颜悦色地说道:“岳公子,我们回营了。”

队中的那几名新兵刚见完将军,很是振奋,一直喋喋不休地互相说着见到大将军是如何的心情忐忑。岳宁脚步虚浮地跟在他们后面,昨夜因砌墙砖而起泡的手心和背上的鞭伤被汗水一浸,痛楚难当。身上的虽然是短甲,但也是不轻,他渐渐觉得耳边的呱噪都飘忽起来,眼前平整的道路也模糊了,几乎快站不稳的时候,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阵琴声,清冽中带着孤冷之音,像是六月里饮了一口清甜的泉水,让他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面前是瞭望用的一座角楼,十几名兵士坐在一边地上,正对着伍长招手:“快来,紫淮先生弹琴了。”

不等伍长下令,几名新兵就已满面欣喜地窜了过去,有几个不相熟的还对岳宁低声喊道:“小兄弟,过来这边坐。”

岳宁也顾不得怪他冒犯,重重地坐到那几个人中间,长出了一口气。楼上的琴声停了一会,又换了一支曲子,比方才要欢快些。

伍长笑了两声:“紫淮先生知道我们又来偷听他弹琴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反驳他:“怎么是偷听,先生弹琴不就是给我们听的嘛。”

“得了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几个人低声地吵闹了一番,又静下来,继续凝神听着。

岳宁好奇地向角楼上张望了一番,只能勉强看到高台上一个玄色的身影,面目看不清,他捣了捣身边的人道:“这个紫淮先生是什么人?”

那人笑了,声若洪钟:“小兄弟是新来的吧。”

伍长咳了一声,低声说清了岳宁的身份,众人一听,都收了笑脸,再没一人搭理岳宁。伍长看着他不自在的样子,只好向他解释道:“前年我们将军在城外狩猎的时候,救了一群被狼群围困的北凉人,谁知那群人中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就是北凉弘吉部的头领哈斯图雅。”

这时一个好开玩笑的老兵转头道:“然后那女人就看上了我们将军。”

伍长立刻斥道:“去,别胡扯八道,”他又转向愣愣听着的岳宁,“后来哈斯图雅就答应我们将军,弘吉部永不与我国开战。”

岳宁有些莫名其妙,指了指角楼:“那那个弹琴的呢?”

伍长又咳了一声,他好像开始后悔说到这件事,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完:“她为了答谢将军,先是送了金银和女人来,被将军退回去了。后来又打听到将军的……喜好,送来几个漂亮的男孩子,也都被将军拒绝了。可那女人很固执,最后派人送来了紫淮先生,说他琴弹得很好,将军听了他的琴,就让他留下来了。”

岳宁听完,鄙夷地看了角楼上一眼:“原来还是个男宠……”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怒吼打断了。

“闭上你的鸟嘴!”骂他的正是刚刚跟他称兄道弟的那个人。

伍长一把拉住了那名高壮的步卒,转向岳宁不客气地说道:“岳公子要是不爱听琴,可以先回营去,别扰了兄弟们的兴致。”

岳宁被众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也黑了脸,站起身独自向东城的营房走去。

东城门前正在搬卸冬季所需的物资,岳宁看了那十几辆盖着油布的辎重大车,突然有了主意,难得地笑了出来。

“咚——咚——”

几声更鼓的声响在暮秋的夜里有些萧瑟,偶尔传来几个巡城兵士的说笑声,也慢慢地被风吹散了。岳宁像只小兔子般蜷缩在大车里,被冻得连打了两个喷嚏,鼻腔里像是塞了团棉絮,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他对着几乎冻僵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暗暗盘算着:等小爷出了这鬼地方,就去锦州别院待两个月,再过些时候皇上气消了,小爷要风风光光地回来,让那个姓百里的好好给小爷磕几个响头。

他一面想一面乐,直到又一阵冷风吹过,他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方才已是五更鼓了,只是灵州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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