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藏了这半夜就是为了等这开门的一刻,一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可是偏偏过了半晌都没有开城门的声响,周围的脚步声很杂乱,透过油布可以看见外面火把的光不停地乱晃着。岳宁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发现了,但却不敢掀开油布去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几声短促的刀刃交锋声后他听见了一声闷哼,一滩热乎乎的东西溅到了他盖着的油布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啊——”他终于尖叫出声,随后眼前一花,那层油布被人大力揭开,一把明晃晃的刀直接对准了他的脖子。
拿刀的那个人看清他的脸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岳宁?”
岳宁回应的声音带着哭腔:“百里霂……”
从狼藉的城门外到灯火通明的将军府,岳宁一路都没回过神来,曲舜递了热手巾给他,他也不知道接,曲舜有些哭笑不得地扳过他的脸,将他脸上的血迹擦了。
百里霂一身戎装,脸色阴郁地望着他:“岳公子躲到辎重车里做什么?”他说到这冷笑了一声,“莫非是岳公子在我们之前就得了消息,知道有细作溜进了灵州,要偷烧我们的粮草,所以潜伏在那里,准备予以牵制,是么?”
旁边几个副将校尉听了这话都觉得好笑,却忍着没有笑出声。
岳宁唇色还有些发青,微微地颤抖着,半天也答不出话。
曲舜低声道:“将军,岳公子怕是吓着了,先让他去睡吧,明日再问也不迟。”
百里霂像是没听见,阴冷地看了岳宁半天,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我百里霂麾下从未出过逃兵,今日倒让你破个先例了!”
岳宁被他吓得一抖,眼睛有些发红,却还是咬着下唇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百里霂转向一边厉声道:“曲舜,擅自逃离军营者该当何罪?”
曲舜一凛,低头道:“该当死罪。”
“好……”
一边的白凡忙上前道:“将军,岳公子初来乍到,不懂军规,又是初犯,应当从轻发落。”
其他几名将士也连连点头附和。
百里霂扫了众人一眼:“你们说我该怎么罚他?”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支支吾吾道:“五,五十军棍足矣。”
曲舜一侧身挡到众人面前,对百里霂低声道:“将军,岳公子现在这样子绝受不住五十棍,他毕竟是皇上派来的……”
百里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歪在椅子上两眼木然的岳宁,终于开口道:“看在众将士给你求情的份上,我先打你二十棍,你若是再敢无法无天地胡闹,下次我就连利息一并还给你。”
说罢,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了下去,此时,天边刚刚泛白。
屋内沉寂了一会,突然有人低声笑了:“这个岳公子还真挺倒霉,头一次偷溜还碰上了北凉奸细,险些连人带车一道给烧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也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
百里霂低头端起桌上的一盏茶:“那几个奸细怎么样了?”
一名陪戎校尉上前道:“启禀将军,都……咬舌了。”
百里霂虽然料到了七八分,却仍是有些气闷,他拧起眉头敲了敲桌面:“北凉那边想是出事了。”
曲舜问道:“将军是说,乞颜他……死了?”
“不,”百里霂摆了摆手,“他应该没死,但是他手下必然是乱了。”
他说到这,抬头向众人道:“你们且回去稍歇一歇,忙了一夜还未合眼,我也有些倦了。”
众人忙应了,逐一地退出门外。
曲舜最后一个走了出去,向百里霂微一低头,顺手带上了门。
百里霂脸上露出了些疲惫之色,掩唇打了个呵欠,谁知一个呵欠还没打完,门又被人重重地推开,曲舜一脸振奋地跑了进来:“将军,我们的斥候回来了。”
“哦?让他进来。”
这是名年轻人,常年扮作北凉牧民的样子,面色有些酱紫,牙齿却是格外的白,一进门就对百里霂行了军礼:“将军。”
百里霂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北凉那边究竟如何?”
“启禀将军,”年轻人恭敬地缩着肩,“乞颜的小儿子牧仁十天前死了。”
百里霂一怔,随即道:“牧仁?我记得这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了。”
“对,”年轻人点了点头,“在乞颜被将军打败回来的那天,发现牧仁死在自己帐篷里。”他说到这,接过曲舜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继续说:“前几天北凉其他各部的几个汗王都吵吵闹闹说是将军派人下的手,要纠集人马来找将军报仇。”
百里霂听到这倒不吃惊了:“乞颜不准是么?”
“将军怎么知道……”
百里霂笑了笑:“乞颜算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会棘手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