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烤串店打包了一些串烧,又买了两大盒章鱼丸子和一打麒麟啤酒,来到大厦顶楼的天台。华灯初上,脚下是热闹的烟火海洋,空阒的楼顶像一叶孤舟载着两个闹中取静的年轻人悠悠荡漾在喧嚣之上,城市远了,天空近了,轻寒的风徐徐吹拂,啤酒的味道更显得清冽可口。
初次共度樽前月下的闲适时光,二人都稍感异样,几经冷场后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孟想感谢夜色借出面纱遮蔽脸上的赤红,没话找话地问:“你上次说你来日本十四年啦?”
顾翼莞尔:“嗯,再过两个月就十五年啦。”
“你爸爸的中文学校办得还顺利吗?”
“还行吧,最近找了个合伙人,准备扩大招生,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我很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呢。”
“你妈妈呢?没去帮他的忙?”
“……他们十年前就离婚了,我妈妈回国了,现在已经重新组建家庭,还给我生了个小妹妹。”
顾翼说完开朗地笑了笑,像在替孟想化解难堪,孟想心里又爬进蚂蚁,刺刺作痛,搔搔后脑勺,拿起一串烤花枝递给他。
“这个好吃,你尝尝。”
“好啊,谢谢。”
又一阵冷场,孟想犹如摇晃的可乐瓶,表面安静,心中气涌,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动了顾翼的旧伤,迫切地想说点什么转移视线,暗中反复斟酌掐准了时间开口,没想到顾翼跟他同时说话,双方的声音迎头相撞,愣了愣,随即一齐笑了。
“你先说吧。”
顾翼主动让行,拿起啤酒小口啜饮,孟想难为情地把玩啤酒罐,傻笑着说:“那个,我最开始在上野毛北地公园遇见你,当时你怎么会跑到湖里去呢?还有那些雅库扎为什么追你呀?”
“哦,有个黑社会头头常到我们店里喝酒,一直骚扰我,那天硬约我出去吃饭,其实想在车里强、奸我,我看他手下人多,假装顺从,tuō_guāng了衣服,趁他不注意用烟灰缸砸了他一下,偷跑到公园,想从湖里逃走,然后就遇到了你。”
顾翼语气稀松平常,似乎在大风大浪里闯惯了,早已练出举重若轻的沉着。跟他比,孟想就是只井底之蛙,长期过着水平如镜的生活,听到这种惊险剧情不禁替他捏一把汗,忙问后续如何。
“我们店里的顾客不少是道上混的,有几个大佬挺喜欢我,我把这事跟其中一个说了,那大叔很气愤,帮我约那流氓谈判,我跟去陪着喝了一顿酒,象征性向对方赔礼道歉,他过后就再也没来找麻烦了。”
“那就好。”
孟想舒了口气,又想到一个问题,迟疑着问出来。
“山根老师已经答应帮你爸爸还债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新宿的夜店打工呢?”
顾翼洞若观火地瞄他一眼,漫不经心说:“想帮家里多赚点钱咯,还有什么工作能比在酒吧当陪酒boy轻松又来钱快呀。”
孟想被惊怒组成的连珠弹击中,大声斥责:“可是那样只会堕落,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只要继续回东大念书,拿到学位就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堂堂正正过活。做人不能只顾眼前,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路要走,再不上岸这些污点也许永远也洗不清了。”
顾翼默默听完,平静深呼吸,吐出微风一样轻渺的喟叹:“我也想走正道啊,可是那至少还得花上两三年才有成果,我怕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什么啊?怎么会说这种话?”
孟想有些吃惊也有些警觉,直直打量他,突然很惶恐,生怕看出什么端倪来。一脸凝重的呆样惹得顾翼噗嗤发笑,逗狗似的揉弄他的头发,朗声说:“我开玩笑的,你不希望我去夜店上班,那我辞职好啦,可是妈妈桑对我挺好的,我得等他找到人顶替我才能走,估计还要再等一个月吧。”
孟想胸口打鼓,手指放在头顶他摸过的地方用力挠了挠,赧然嘟囔:“我是为你好,人就是要行得端做得正,等将来老了回忆起往事才能够问心无愧,不使子孙后代蒙羞。”
“哈哈哈,你以前是学校的团支书吗?这么会做思想工作。那我这种当过牛郎卖过身的人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不是。”
孟想毫不理会顾翼是否在抬杠,直言正色说道:“人生在世难保不会走错路,一不小心踩进泥坑里,只要能及时**往对的方向走就不用自卑,也不要怕别人的苛责,因为能理解你苦衷的人自然也会包容谅解。”
说完才发觉这些话过分政治正确,怕被误会成假道学,连忙拘谨解嘲:“我就是想劝劝你,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我这人平时也不爱教育人,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哪儿配管别人……”
顾翼静静地笑,夜的万种柔情尽在他的眼底,今夜天清月朗,可惜满地霓虹令月亮失辉,像个褪色的镀金纽扣,颜色陈旧,但孟想在顾翼脸上看到另一种皎洁,既诱人又逼人,进而想起不久前的床笫之欢,想起他各种缠绵婉转娇柔妩媚的艳丽姿容,想起他在自己怀里挣扎喘息时的楚楚可怜,心猿再次拴不住意马,担心擦枪走火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匆匆搜出些话来岔题。
“我邻居帮我介绍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