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时候莱马洛克太年轻了。他年轻得并没有想过他迎娶桑德利家的人目的并不是培养所谓的爱情,他也不能把枕边人当成足以掏心掏肺的知己。
婚姻是休战的协议,而让那个雌性与莱马洛克结合,不过是一项权宜之计。
所以当莱马洛克听闻是她毒害了自己的父母时,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孩会有那么歹毒的心计,也不相信她会为了家族的利益放弃与自己达成一致的梦想。
他几乎是被高文拖着去的现场,而当他看到已经快被恐惧逼疯的女孩的那一刻,他仍旧认为所有人都冤枉了她。
她在莱马洛克进入厅堂的刹那就看到了对方,她哑着嗓子喊着莱马洛克的名字。她呼唤着他的丈夫,她希望她的丈夫能救她。
可莱马洛克没能这么做,因为他与她隔着八个家族的首领。桑德利家的人也在现场,可他们的表情却与常人无异。
甚至,他们还多了一份冷静。毕竟只有冷静,才能证明他们的公正严明。只有冷静,才能处变不惊。只有冷静,才能条理清晰地把关系撇清楚,表明自己和这个不孝女的所作所为,毫无关系。
刽子手走上前来,一人手持一把足有一米长的锯齿刀。它在女孩白皙的身体上划出了长长的血痕,连皮带肉,一锯下去,齿沿上还挂着血迹和肉丁。
女孩发出剧烈的惨叫,莱马洛克转身想逃。
可是高文死死地摁着他,一边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边手掐着他的后脖颈。莱马洛克的位置正对着处刑台,而作为犯人的丈夫,他不仅不能离开,他还要睁开眼睛。
剖开了四条血口后,鲜红的肉已经翻了出来。女孩虚弱地把因痛苦而闭上的眼皮睁开,双唇颤抖地翕动。
她好像在说话,只是先前的几声嚎叫扯哑了她的嗓子。可是莱马洛克能从她的口型中辨认得出,她还是在说——莱马,莱马。
莱马洛克哭了。他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喉咙也像被锯齿划过一样裂痛。
四条主刀已下,便是宾客一个接一个盛食。二十余人分坐三条长桌,一桌一桌由主到次依序上前。
他们拿着盘子,握着刀子。刀口在火光下明晃晃地反射着刺目的光线,轻敲在盘子上发出如心碎般的声响。
每一个宾客经过,便或多或少地剜一刀。每一刀下去,犯人便抽动一下。最开始喉咙还能发出□□,而当十几人过去,犯人的脸上只剩涣散无神的双眼,以及发不出声音,仅能微微开合的双唇。
女孩的眼泪混着血水从无神的双目中淌下,随着刑罚的实施,虚弱的她已经无法再维持人类的模样。她浑身上下遍布了鳞片,双腿也并拢黏连变回了鱼尾。她的容貌也时隐时现鲸鱼的轮廓,只剩她薄薄的嘴唇,从始至终似乎都念叨着相同的一句话。
她还是在说——莱马,莱马……
她一直在说——救救我,莱马……救救我,莱马。
莱马洛克拧紧了拳头,他剧烈地喘息着。他两耳嗡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高文提拎到行刑台前。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浓烈的血腥和抗拒的心理让他不停地反胃。
他根本握不紧刀子,于是高文捏住了他的手。
他根本抬不起盘子,于是高文帮他把盘子举起。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但我听说,不会吃人。”
莱马洛克无法把头抬起来,他顺着高文的意思,就着高文的力道,将锋利的刀口扎进肚子旁一个惊人的裂口里。
鲜血从泛白的鳞片中涌出,流到莱马洛克的手上,暖暖的,黏黏的。
“他们用魔杖,我们不用。他们坐飞天扫帚,我们不用。他们还吃很多魔法的糖果,会变成跳舞的小人,我们不用。”
这些莱马洛克都没见过,他是听从外头回来的格朗乔伊说的。格朗乔伊说了很多,他便对妻子也说了很多。女孩咯咯咯地笑,鱼尾在海里欢快地翻腾。
“那小人在嘴里也会跳舞吗?”
“不知道。”格朗乔伊没告诉莱马洛克,莱马洛克想说下次去问问,但转念一想,又改了口——“下次我们去尝尝。”
听说扎进内脏之后,只会有温软的触觉。感觉不到剧烈疼痛,只会因失血而越来越冷。被高文握着的手捏着刀柄,在腹腔里翻搅着。莱马洛克却颤抖地太剧烈了,好半天也剜不出一块。
可他越想快一点结束,他的动作就越不利索。他好绝望,他不想她多受一点痛苦。可那肉却怎么也切不断,仿佛牵筋带骨。
女孩又抽搐了一下,现在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样子了。
“唉,真想去看看。”女孩打了个旋,趴在岸边。
“你也想去看看?”莱马洛克来了精神,从岸边坐起。
“想去,但我家不会让我去。”女孩翻了个白眼,把头压在手臂上。
“我也想去,但我家不给我也要去。”莱马洛克嬉笑着,一并跳进了池子里。
“不行的,不给就不能去。”女孩用鱼尾扫了莱马洛克一道,在她眼里莱马洛克比她还幼稚。
“不怕,你是我妻子,我带你去。”莱马洛克也用鱼尾扫了回去,扑腾着晃晃脑袋,露出尖尖的耳刺。
那一块肉,终于掉进了盘子里。鲜血把盘子染红了,洁白的盘面早已没有一处洁净。
莱马洛克发抖得太厉害了,于是高文懒得再把叉子换给弟弟,直接握住他的手用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