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准备休息一阵,以便尽快恢复体力。无论如何,在这个幽深黑麴的陵墓里,自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孙秀青似是置身于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周围是大片青郁的草地,阳光绚烂得灼目,脚下是石子铺就的小道,四面看去,很多模糊的人影从身边经过,却看不清面目。
她恍惚地下意识沿着小路往前走。似乎走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没有尽头的时候,远远地,却忽然见到有人坐在一间看不清楚模样的房内,五官模糊,只能大概瞧出一个轮廓。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驱使她向前走近,一步,一步。有什么声音在耳边轰鸣,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却并不会感觉到疼痛,只是在喉中阻着一团火,在胸膛里涌着一片涛,眼睛再看不见周围的景致,鼻中再闻不到花木的清香,只知道往前走,往前走,朝着那个人,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去。
她终于离他越来越近。仍旧看不清那人样貌,却不知为何,眼睛突然变得干涩起来。一颗颗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窝内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随着她每向前一步,便涌出来一丝,一点一滴地,将她缓缓包围。
她如同被什么操纵着,走到那人窗前,好似有谁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使她张开了口。一句话从口中说出,她自己却听不见,只看到那人转过头,朝她看了过来。
一瞬间仿佛斗转星移,沧海幻变,眼前的一切完全消失不见,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执了片柳叶,正轻轻吹着支曲子。听不见自己吹的什么,只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立在自己身旁,仍是仿佛雾气笼罩的轮廓,她却下意识地知道,是刚才的那个人。
她努力地睁大眼,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似是开始顺遂她的想法,雾气竟渐渐散去,那人的五官,一点点逐渐清晰起来--
一只微冷的手忽拭去了她面上的泪痕。有人低低道:“怎么了。”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孙秀青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峻峭果毅的面容。
梦中的一切,已然模糊起来。
她觉得全身上下都疲累得不愿动弹,于是重新闭上了眼,轻轻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西门吹雪坐在一块石上,将一条长长的布带,一圈圈密密缠在剑柄中央。从云隙间透下的斑驳日影照在他身上,如同照着一把沉静冷肃的剑。
他绑好布条,右手握住剑柄试了试,然后起身,走到已掘开一点的地面上,抬手刺下。
周围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在为打开地陵而努力。然而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皆视若无睹,全不在意,只是专注于手中的长剑,一下一下,用力刺击着厚厚的岩层。
扬起,击下。
扬起,击下。
……
长长的地道几乎走不到头。男人左手拿了夜明珠照明,右臂揽在女子腰间,带着母子二人,慢慢向前走去。
叶玄早已醒了,大概是由于饥饿,正哭个不停。孙秀青徒劳地哄着他,却也毫无办法。
男人忽止了步,低低道:“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孙秀青敏锐地从他的神色中发现了什么,惶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没事,不会有事。”男人轻声安慰着她:“我去打开前面的门。你去了,也许会不经意间触动里面的机关。”他微微淡笑一下:“我很快回来。”说着,从怀内又取了颗夜明珠留给她照明,便朝着前面去了。
孙秀青虚弱地靠在墙上,咬着唇,忐忑地看着那袭红色消失在前方拐角处。怀里的叶玄哭声已有些哑了,她低下头,心疼地看孩子因长时间的啼哭而涨得通红的小脸,却没有任何办法。
蓦地,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臂上,上面一道剑痕处,洇着片已干涸的血迹。眼内陡然闪过一丝光亮,她急忙拔下头顶唯一剩余的一根金簪,朝着左手食指用力扎下。
血珠一下便从指尖上冒了出来。她把金簪重新插回发间,然后忙将指头塞进婴孩的小嘴里。
温热的血液慢慢涌出。正因饥饿而啼哭不止的叶玄感觉到有东西放入口中,立时便本能地含住,用力吮吸起来。
哭声止住了。孙秀青轻轻摇着襁褓,柔声道:“乖孩子……咱们一会儿就回家……”她忽然看了一眼周围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忍不住心中微颤,往冰冷的石墙上,又靠紧了些。
又过了一阵,叶玄终于不再吸吮,他哭了许久,早已累了,此时饥饿已去,便很快就重新睡着。孙秀青将有些麻木的手指拿出,笑了笑,轻轻抚摩着婴孩额上柔软的头发。
有脚步声临近。男人提着剑,从黑暗中走来,道:“可以过去了。”
孙秀青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浅浅露出一个笑容,道:“你--”
微笑倏然凝在面上。清冷的莹光中,一道细细的血流自男人左袖袖口内,沿着手背缓缓蜿蜒而下,零星滴在地上。她胸口猛地一滞,张口想说什么,却只是嘴唇翕动了几下,发不出半点声音。
男人把她的神情看在眼内,这才发现方才太过匆忙以至于忘记止血,便用手点了肩上两处穴道,走近扶过她的肩,慢慢朝前行去,一边淡淡道:“些许小伤,无事。”
她不说话,默默拖着虚软的步子随他向前,等到走入一道大门内,她望着里面,拼命地忍住欲落的眼泪,不肯让他看见--
空荡荡的大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