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花苏两家的伤亡是由太一教直接酿成,可是谁敢言沈南公手上没有沾染半点鲜血。若是张元宗选择放任不管,他将来如何面对苏航和花未眠,更何况还有巫千雪这位花家人在场。他忍不住转首以目相询,只见巫千雪正平静地回望着他,他读懂了那双幽深的眼眸,无论自己如何抉择,她都会全心全意支持自己。
沈南公猛然抬头,杀意凛然,恨声道:“你!我不相信你的鬼话!你一定同那狼子野心的贼人脱不了干系!今日我豁了这条老命也要拉你下地狱!”申先生只是握剑蔑笑,既然他要一心求死,那就有劳自己成全了他。
沈南公狠狠盯着申先生,话落即动,但身影却如奔雷一般向巫千雪掠去,手持醒木毅然压下,以掌门级高手的修为,声势自是不同凡俗。所有人皆料不到对申先生大放狠话的沈南公竟会对巫千雪骤然发难,本尊一时愣在当场。
巫千雪身侧的张元宗和楚青岩见状,先后驭出一道龙门剑气,风驰电掣一般。张元宗的那道剑气刹那间击落醒木,他心中忽生异样,急道:“青岩住手!”然而楚青岩的那道剑气已然凌厉斩出,转瞬间从沈南公前胸没入,然后从背心带出一道喷洒的血虹。
沈南公摇摇坠地,脸上浮现释然的淡笑,随着他放松的吐气,血味霎时充满了口腔。诸人随即恍然,沈南公哪里是要困兽犹斗,突袭巫千雪只不过是为了给那对龙门师兄弟击杀自己的机会。
方才与申先生一番较量,他深知自己非是他敌。即便张元宗还愿施以援手,可他又如何厚颜承受?他今日既然逃不过一死,也不愿再自取其辱,死在申先生的手上。他后半生受尽命运摆弄,在死前也让自己随心抉择一回。
张元宗上前扶起他瘫软的身躯,看着他眼中的生命之光快速流逝。龙门剑气直中要害,楚青岩情急之下又是全力施为,彻底绞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就算大罗金仙即刻降世,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
沈南公忽然一把紧紧攥住张元宗的袖子,露出一抹悲凄的苦笑,虚弱道:“我为了一己之私,自小就误导睿儿走上歪路,妄图祸乱江湖,宣泄私恨,可他并不知道当年沈家族灭的真相,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还请你们放过他……”
张元宗垂目承诺道:“您放心。”沈掌门五指陡地一松,手背无力地摔在冰凉的地上,就此溘然而逝。
一座院落,静谧孤寂,乍一眼望去似无出奇之处,然若懂行之人身临其境,便会识得其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价值千金,豪奢不可言状。令人更为生异的是,着眼的光影有种述说不清的奇异之感。
北面主房门窗紧闭,东厢也仅是窗户半开,窗框由整块黄玉制成,镂刻上精致的图案,窗后的珍珠帘子下垂如白玉流苏,春日于其上熏染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帘后隐约站着一个身量颇高的人影,左手伸出将珠帘微微挑开,露出一张锋芒毕露的脸。
她冷淡地斜瞥着院中低眉顺眼的那人,眉眼间凝聚着一团戾气,她天生一副女生男相之态,端是不怒而威,容易让人忽视她已是一位老妪。院中那人只觉一座巍峨山岳压在自己身上,不堪承受投下的目光。
老妪貌似自言自语道:“沈家掌门死了?”那人最怕无言的沉默,紧绷的心弦稍稍缓和,赶忙答道:“此消息千真万确,他死在龙门剑气之下。”老妪露出令人战栗的笑容,状似索然道:“我们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人不敢擅自接话,兀自垂首静待老妪再言。老妪微微一挑眉,顿时好似一柄寒剑破体斩出,淡淡道:“你速将沈南公死于张元宗之手的消息传出去,我倒要看看沈家那小子该如何折腾?”那人低首应道:“是。”
那人耳闻珠帘垂落的声音,而老妪也半晌未曾言语,窃以为她离开了窗畔,于是准备退出这个院落。谁知帘后又传出老妪凉薄的声音,道:“帝生人呢?”那人不由一愣,扪心思索方才明白她问的是谁,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也只有她敢如此称呼那位了,小心翼翼道:“小的不知。”
老妪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吓得那人片刻背脊汗湿,然后她不耐烦道:“一有他的消息,速来回禀。”那人如蒙大赦,战战兢兢退走。
昆仑山,是万山祖脉,昆仑派,是道家圣地。
昆仑,又名玉京,素有“一宫三重四门九井”的说法,一宫指的是昆仑建派的玉虚宫,传说是三清之一元始天尊的道场,三重指的是昆仑山古有sān_jí之分,下曰樊桐,中曰玄圃,上曰层城,玉虚宫坐落于玄圃,而层城飞鸟绝迹,无人能够履及,四门指的是主峰四面如城,有东、西、南、北四门,以东门为昆仑主要的入口,九井指的是昆仑上有九口玉井,乃是坐鉴观照的福地。
望着雄绝天下的昆仑山,申先生放下手中的酒葫芦,啧啧道:“昆仑山洞天福地虽有夸大之嫌,但也算不得虚有其名,不过却是被山上那帮人糟践了。他们哪有心思悟什么道,麻雀占了梧桐,当真可惜。”
张元宗和巫千雪静默不语,望江楼中沈南公命殒,他们无法若无其事,而“罪魁祸首”的楚青岩却谈兴高涨,一路上同申先生滔滔不绝。这对龙门师兄弟,一个具有侠之仁义谦和,一个具有侠之快意随性,对于此事的态度颇为不同。
楚青岩认定沈南公是包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