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执一枚黑子,留心到莫子虚的异样,悬而未落,问道:“莫前辈,方才那两位是谁?”莫子虚眼皮微抬,半晌方道:“那老者是我的师弟,年轻的应该是他另一个弟子。”梁临川闻言目瞪口呆,心中巨震,回想那老者的面目忽觉神采奕奕起来。
木青龙其人,龙门的掌门,莫子虚的师弟,张元宗的师父,曾在败血之乱中力挽狂澜,避免了正道武林玉石俱焚,没想到仰慕已久的前辈会是这样貌似普通的老人,但是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份量何其巨大,那是正道的巨石。
梁家祖上慕名龙门高风而誓死追随,获赠造化棋盘,监守纯钧灵魄三百年,梁家人对龙门由来有着不一样的情义。莫子虚虽也出身龙门,更有机会在其身边受教,梁临川自知幸运,但是木青龙才是龙门的传承者,其意义自然又是不同,今日有幸见到本尊,他如何不喜,甚至懊恼方才未同前辈说上只言片语。
他绷紧的心弦有了些许缓和,木青龙亲自出山救徒,那么这场大戏总归多了几分胜算。他沉心静气,借助造化棋盘感知崂山阵法中几处阵力最剧烈的地方,冷静地凝聚自然之力,经造化大阵的激化,撕开幻阵的一角,引导木青龙两人前去。
此番还未消止,莫子虚忽地一声轻喝道:“是谁?”接着屈指一弹,一道剑气激射几丈外的巨树。龙门前辈出手,自是非同凡响,剑气行云流水,如风灌山谷,雷落九幽,那威势,那潇洒,令青山折腰,美人玉老。
剑气破空而至,木屑纷飞,巨树树干当即被贯穿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隐约有一道白影在树洞那头闪过。梁临川还未反应过来,莫子虚的身影已然扑向了巨树,紧接着巨树后传来一道短促的剑击之声,然后莫子虚飞回梁临川的身边,长剑横空,护住身后之人。
在梁临川惊诧之际,巨树轰然倒下,躯干断成几节,横面光华平整,想必是在巨树后交手时被剑气所斩,接着露出巨树后藏着的人来。梁临川见到此人面容,不由有些失神,在此之前,忽略白魔的年纪,其灵秀骨清,气质出尘,几乎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男子,无人能与其比肩。
然而,他今日见到了这个人,方才知晓世上还有如此惊艳之人。若仅仅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失态,白魔是貌若少年,但这人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老人,散发着一种独特不群的魅力,好似雪落满衣袍,好似剑养美玉中。
他的头发泾渭分明,白者如银丝,黑者如漆墨,越老越清雅洒然,越老越离尘出世,如是玉壶冰心的老神仙,气息似龙卧山岗,风采若云游九天。他手握一剑,乌沉无锋,浑然无迹,没有一点锋锐之气,反而不像是一柄剑。
莫子虚的目光落在那柄剑上,微微一凝,内息缓缓注入手中之剑,乌黑凝实的剑身透着一抹璀璨的乌光,剑华氤氲,流转不息。他又流露出一抹奇异的兴趣,陡然纵身凌空一剑刺出,诡异的乌光吞吐,剑身周围气流旋转,虚空碎裂。
莫子虚这一剑凝聚了他几十年的剑道感悟,乍见风生水起,如是枯木逢春,随心所欲便合自然之道。那人识得这一剑的厉害,即刻挥剑迎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手中的剑真是一柄奇怪的剑,没有一点剑气,没有一点光华,没有一点锋锐,犹似一段陈旧的木头。
在梁临川的眼里,只看到两道模糊的光影乍合乍分,完全看不清两人如何交手。眨眼间,两人又各自站定,互相安静地审视对方。那人饶有兴趣地盯着莫子虚手中之剑,然后猜测道:“玄磁剑?倒是一柄奇剑。”
此剑正是莫子虚拿出玄磁棍,托藏剑阁为秦少游新铸的玄磁剑,非是凡品,但是他并没有自持奇剑的姿态,而是平淡道:“天下之剑哪有及得上你手中的湛卢剑。”那人只是淡淡笑道:“都是身外之物,都及不上人心。”
梁临川神色变化,好奇地盯着那柄其貌不扬的剑。湛卢剑,仁道之剑,被誉为天下第一剑,上古五大名剑之首,就算梁家守了三百年的灵魄本体纯钧剑也只得俯首。传言此剑进可破剑气,退可镇剑意,今日得见真容,可谓三生有幸,那么面前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莫子虚不愿附和那人,梁临川懵懂不知,但他却窥一斑而知全豹,方才一剑便知此人是个盖代高手。湛卢剑破空而来,玄磁剑的异力、剑芒和杀意都被破解,虽有借助名剑之利,但也说明此人深不可测。
他不敢掉以轻心,轻抚玄磁剑,游走经脉的龙门剑气透出,环绕剑身,杀气如日中天,淡淡道:“世上又有几人能达到这种境界?我们还是用剑来说话。”谁知那人却摆手制止道:“误会,这是个误会,我并非想与两位为敌,只是有事相求。”
莫子虚剑势一顿,剑气凝练不散,以质询的目光罩向对方,那人解释道:“日前我大徒弟传信于我,说要入崂山救人,称敌手实力强横,恐有性命之忧,遂请我下山。赶到崂山,发现山中有两座玄奥的阵法在交锋,幻象频生,难得其法,所以也想请这位小兄弟助老朽入阵。”
闻言的两人皆是惊疑不定,入山救人?救的不就是张元宗吗?梁临川率先问道:“不知前辈的高徒如何称呼?”那人答道:“我一生只收了三名弟子,大徒弟顾惊仙,二徒弟莫忆,小徒弟秋水音,皆入江湖不久。”
梁临川顿时呆在当场,片刻后方才口吃道:“您……您是雪鸿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