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恳请夏兄再不上天鸾。”宴希来闭了眼,缓慢而清晰道出整句话。抱着婴孩的健硕身躯有些微震颤,不知是不是北风太过于刺骨。说完,兀自拾了剑转身离去。
夏玉琦一个纵越飞身,再落下时已拦在宴希来前面,五指扣在剑柄上惹得剑鞘之中的寒剑泠泠作响。那些铺天盖地的情怀终只化作三个字,从喉咙深处厮磨出来,“宴希来!”身前的人一如既往平静,一对眸子深邃如夜。气焰一丝丝游离,只余得一句怅惘,“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宴希来默了默,把襁褓中的婴孩抱得紧了些。“我说,夏兄与天鸾之间再无任何关系,无论是天鸾门,还是天鸾之人。”见夏玉琦并没有放行的意思,宴希来狠狠心道:“婴孩还需安顿,那血人还等入葬,夏兄请让一让。”
“是否有关系,可不是凭你一人说了算,”夏玉琦眉梢飞扬衣袂猎猎,倔强固执地拦在宴希来面前不让他挪动分毫。
轻轻叹一口气,湮灭在簌簌寒风中几不可闻。宴希来逆风抬眸,缓声问:“你,当真执意如此?”怀中的婴儿似是感知到蓦然冰冷下来的氛围,踹了踹小脚轻轻嘤咛一声。淡淡的眉毛颦一颦,又舒展开来继续酣睡。
夏玉琦长身玉立,一个字力顶千钧,“是。”
又是压抑的死寂,在天鸾山峰蔓延。
宴希来复又悄然叹口气,向左侧迈了一脚,擦着夏玉琦的肩膀一步一步离去。这一回夏玉琦没有再动,直愣愣望着前方万丈深渊。宴希来的声音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响起,近在耳畔,远若对岸。“既然如此,待你哪日能破了心宿十五阵,再来天鸾。”
“这可是你说的,”夏玉琦依然目视天堑,手中之剑在剑鞘里颤动。
宴希来没有答话,踏着满地夜色留下一抹背影。身后遥遥传来那人清朗的声音,不需回头去看就能描摹出双唇凌然眉眼锐利的样子。“宴希来,我夏玉琦定要破了这心宿十五阵。到那时,新仇旧账一笔勾算。”
无数纷繁思绪涌上心头,宴希来伸手揭开襁褓一角。那婴儿的眼睑动了动,微微睁开一条缝隙,露出晶莹透亮的黑色眼眸。嘴角咧了咧,绽开一抹俏皮天真的笑靥。宴希来从内层拿出那块玉璧,借着淡淡月光看那剔透玉身。
上面只刻了一个字,右刻“召”左雕“日”,隽秀飘逸行云流水。
昭。
☆、第一章(1)
落雪初停,皑皑茫茫绵延千里。紫竹园林竹枝覆雪云锦流漾,淡淡竹香在冷冷素雪中清冽袭人。旌旗约莫横竖各一尺,浅绿色布幔上用墨笔书了一个大大的“茶”字。冬日寒风猎猎,“茶”字也就随风舒袖曼舞。
来往之人冠以雪竹林茶馆之名,天为顶棚石为桌椅,清清泠泠和濡湿了雪水的紫竹风姿无异。若是论起这茶馆的东家,莫不令人生出三分羡慕。金华府白家,祖上三世经商,至今可谓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
靠边上一张石桌坐了一名三旬上下的男子和一个仅十岁左右的总角男孩。石凳有些高,那孩子的脚就悬在半空里一晃一晃,白底乌靴探出素蓝色长衫下摆露在外头。虽然只是个孩子,然观茶色闻茶香,双手举盏轻啜低饮,举手投足尽是一派清雅风范。男子则是单手稳稳托着茶盏,竟然许久都没有一丝一毫颤动。
熙熙攘攘三两相接,小儿放下饮了一半的茶水,剑眉星目微微一弯噙一抹和煦暖人笑靥。“师父,依徒儿看来,这雪竹林茶馆贵在意字。”清朗声线还未褪去童稚声色,似淙淙溪流跌宕流淌。
这厢话音刚落,从通往茶馆的唯一幽径那头就传来一个颇为响亮的声音,隔着竹海涛声还能清晰辨识出里面的阴阳怪气。“人呢,小爷来了还不快备好茶水?”
“师父,意没了,”小儿咋舌一番,一手托了腮顺着小径望去。竹林隐隐约约隔了视线,若隐若现倒是多生了些情趣,只见小径那头蓦然出现一抹雪白身影。上好的纯白色狐皮大麾在白雪映衬下皎洁无瑕,毛稍处愈发莹润竟然呈现剔透色泽。
好色,好衣,只可惜这狐白之裘没能替某家贵公子锦上添花。穿了大麾的孩童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圆脸英鼻,生了一对刀削斧凿般的浓眉,虽有几分英气但盖不住眉梢唇角的蛮横跋扈。他身材高大,大麾裹在他身上只遮了上躯大半部分,露出内里赭色夹袄。伸出食指掸了掸衣襟,狐裘孩童见不少人以各色眼光打量他,不由抬了抬下颌,“怎么,还不把最好的茶水拿出来?当心小爷一生气砸了这整个茶铺。”
跟着一起过来的是六七个年龄不一的孩子,一个个都生气活现,有几个还蹭到狐裘孩童身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个穿了青色缊袍的小孩手叉腰学着先前那孩童语气道:“若是不奉上来,仔细你的皮。”
男子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将茶盏搁在石桌上,无波无澜唤一句,“昭儿。”
和男子并坐一桌的孩子姓展名昭,听得师父这般言辞回应道:“是,徒儿明白。”清秀面容上露出促狭一笑,眼角微微翘起天真烂漫。好不容易寻着一处清静之处歇上稍许,却不料被无礼子弟扰了性子。一般人也不好意思去与小孩较真,故此他这个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出马最恰当不过。
茶博士过来,既不满脸堆笑亦不刻意逢迎,只挂着最寻常浅淡的礼貌笑意道:“这位小公子可是吃茶?”
狐裘孩童个子不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