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帮的覆灭,让王永在局里火箭式的上升,不出几年就被提拔到了刑警队长一职。
刘刚听别人讲起这些,简直就像是在看《天龙八部》那样神奇,既钦佩,又羡慕。钦佩老队长英明神武,又羡慕老队长在新河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刘刚小时候,都听父母长辈吃饭闲聊时,谈起过刑警队的王队长。
王队长在幼小的刘刚心中,简直比门神还要有安全感,可眼前的王队如此颓废苍老,实在让刘刚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王队抬起头,从小小的窗口向外望去,眼神空洞无神,苍老的面容上一根根唏嘘的白色胡茬清晰可见。
赵成海瞅了一眼刘刚,刘刚欲言又止,也在看着赵成海。
“王队,您有什么话要嘱咐我,或是提醒我么?”
王队缓缓转过脸,看着赵成海和刘刚,面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充血,语气也激动起来。
“你们为什么非要查这个案子?难道就不能让这个案子悄无声息的流逝掉么?你们知道么,为了查这个案子,我几乎毁掉了我自己,我几乎毁掉了我整个人生!”王永的声音越来越大,两只大手拍打着椅子扶手,“我到现在刁然一身,无儿无女,你们看见了么?这就是我的报应!这就是我为这个案子所付出的一切!”
王队缓缓站起身来,语调又突然缓和下来,“如果你们也打算和我一个下场,那你们就去查吧。”
“王队,我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刑警队就眼睁睁瞅着这个案子就此了解?成一个永远的未解之谜?难道我们能容忍这世上还有一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而我们却坐视不管么?!”
赵成海也激动起来,站在王队面前。
新老两任队长,脸对脸,眼对眼,互相看着对方,许久,许久。
王队叹了口气,一摆手。
“好,那我就说说。”
王队端起茶缸喝了口水,赵成海发现王队的右手颤抖的厉害,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症。
“十九年前,这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和刑警队所有的人都一样,都认为不过又是个简单动机的杀人案,就连当时还在反扒队的徐局也这么认为。可当专案组的所有人展开工作时,我们却发现案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呀复杂的多。”
“首先,杀人动机这一条,我们怎么也没有找准路数。死者叫白晓芸,当时是第三医院的一名护士长,犯罪嫌疑人丁伟是她爱人,也在第三医院上班,是一名外科大夫。当时我们走访了死者家属,同事和亲友,包括家属院的邻居,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白晓芸的遇害是她丈夫所为,因为丁伟和白晓芸在大家眼中简直是没挑的两口子,恩爱,和睦。尽管两人还没有子女,但也从没有人听过或是见过两口子吵架动手,甚至连红脸都很少见。”
“其次,遇害者的死因也是疑点重重。丁伟虽然是个外科大夫,熟悉人体器官构造,从医院带出手术刀及器具也非常方便,但死者白晓芸身上并没有其他任何锐器伤,除了脸部被砸个稀烂,这种明显的钝器伤不仅费力费时,而且声响巨大。我们分析,在死者遇害前,肯定会有惊呼声或者挣扎,但这些声音我们通过走访,所有的邻居却都没有听见,这个情况应该是真实可信的。嫌疑人丁伟为什么没有选择他最擅长的锐器,而是选择了容易被发现的钝器,而且当时丁伟虽然年轻,但身体瘦弱,使用钝器来杀害白晓芸显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王队伸手从赵成海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自己点上,深深往肺里吸了一大口,就将烟灭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所有的证据并不能足以证明丁伟是凶手,那丁伟为什么爱要畏罪潜逃呢?而且这一逃就是十九年,甚至我们将丁伟升级为全国a级通缉犯,也没有他的有效线索和信息。多年来,每当我发觉自己就要抓住丁伟时,丁伟却像个幽魂一样,又再次消失在人群中,而每次我么扑空之后,丁伟都会给我们招来不少麻烦。有几次,我们和外地一个贩毒团伙莫名其妙开了火,后来才明白这是丁伟给我们下的套。”
赵成海盯着王队的脸,看着一个老刑警脸上耳朵失落和无奈,心中也有些不忍,刘刚拿着纸笔在一旁认真记录着。
“王队,既然丁伟的头像已经发布到了全国,那为什么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他是不是整容,或是出国了?”
王队摇摇头,“丁伟不会的,他的母亲,他的老婆都葬在新河,他不可能出国的。他是个孤儿,他母亲实际上是他的养母,母子感情非常好。这十九年中,他可定回来过,我知道,他回来过……”
王队的眼神再次空洞起来,似乎又一次掉进了记忆的漩涡。
“什么?!他回来过?有人见过他,还是……”赵成海急切地问。
“不是,这些都是我的感觉,我和他斗了十多年,我了解他!”
王队站起身,看也不看赵成海,走到床边。
“赵队,我老了,我没用了,也没了当年的那番豪情壮志,我帮不上你们什么。但我只想提醒你们一件事,我曾带着专案组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也没能抓住丁伟,反而掉进了他设计的一个又一个圈套和陷阱。你既然想继续查这个案子,那你就要做好和狐狸打交道的准备。不对,他不是狐狸,他是个恶魔,是个恶魔……”
王队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恶魔”,慢慢躺了下来,缓缓闭上